孤家寡人一个。我琢磨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心想给你寻点乐子。可赏你点什么好呢?封地你有了,十六军统帅你当了,金银珠宝你不缺,娇滴滴的美人你也不要……再这么下去,只能把王位让给你了!不曾想你认了个乖儿子,从此爱他爱到心尖尖上,时时刻刻陪着他,甚么也教给了他。他头一次在外打了胜仗,旁人都向你道贺。我看你嘴上不说,心内实在十分快活。他落在敌人手里,听说你心急如焚,连续几日几夜不曾合眼。唉,那时我才突然醒悟过来:你心里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从来就没明白过。”

御剑听他言语混乱,说到后来,竟显出些前所未有的生分。一时拿不准他心中所想,拱手道:“当日南军以方宁为质,我未禀明大王,自作主张,将珠兰塔娜拱手让人。兹事重大,此役之后,还请大王重重责罚。”

安代缓缓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怪你!你第一个儿子已经没了,总不能……让你连第二个儿子也……”忽然打了个酒嗝,全身一跳,道:“当年我替代安明哥哥继位,全族上下,不服者众。要不是我急于建功立威,你也不至……不至亲手……”

御剑心中骤然一紧:“大王忽然提起阿初,那是什么意思?”听到后来,更是如芒在背,后退一步,半跪道:“当日定州城下,是我自行其是,与大王立国大业并不相干。大王这话,未免……折煞人了。”

安代忙倾身来扶,不知是否酒力作祟,一下却扶了个空。口中只道:“我自然知道。唉,你的决策,向来比我高明得多。你儿子要是还在,也当然比阿必出息多了……”

他听到这两句,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他将我和他自己相提并论,又拿我儿子和他儿子比较,其意不言自明。他几次提到宁宁,明面上夸我栽培之深,实是暗指我……有篡位之心。嗯,他在这位子上坐久了,便以为人人和他一样,把几分王权看得比甚么都要紧。难道老子昏了头瞎了眼,放着宁宁不要,却来觊觎你这劳什子的大王?”

他与安代虽有君臣之名,从来都是肝胆相照,磊落光明。功高震主之事,只作南人笑闻听。此际为君王见疑,却并无南书中常见的悲戚恨怨之心,愤懑不平之意。除三分可笑外,倒有七分意兴阑珊。心中反反复复,便只一句话:“……倘若兄弟之间也生了嫌隙,那做人还有甚么趣味?”

乌兰军营地,灵幡如雪,似带哭声。屈方宁支颐坐在额尔古灵位前,双眼仍泛红肿,目光已全然清明。罗天宇、周世峰立在帐下,见他与阿木尔比了几个手势,追问道:“大王果然这么说?”阿木尔点点头,分开两手,各自比了个方向。屈方宁微微一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二人按捺不住,见阿木尔退出帐门,忙问道:“大人编的故事,可见成效么?”

屈方宁微一颔首,摸了摸身边灵牌,叹息道:“拿人命堆起来的故事,自然要多做些用处。”打开一卷黄历,翻了十余页,问道:“毕罗也快撑到头了,眼见此处不能久留。黄惟松还在外头优哉游哉,决战之期,到底定下没有?”

周世峰恭谨道:“就在二月初六。”

屈方宁信手一翻,恰是二月初六。遂冷笑一声,道:“‘诸事不宜’。是个好日子!”忽想起一事,问道:“西军那边,还没把我要的东西送来么?”

罗天宇道:“是。那小营长已搭过信来,言中万分愧疚,道是这大半年来试过上千种物事,那至寒之刃与至热之铁,始终无法融炼成功。”

屈方宁不言不语,指节轻叩数下,终于顿了一顿,向内帐道:“……杨大哥,烦请你再跑一趟,找到西军冶炼营的若苏厄,告诉他:西北含珠山下锻铸古族,千百年来,刀魄皆寄于人体。藏魄之人,与族同名,就是他的朋友……‘霍特格’。”

往后两月有余,白石战场始终未见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