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虽是个平常的青木面具,但这副杀人割头、娴熟无比的身手,贺九郎实在熟得不能再熟,当即脱口而出:“屈方宁?”
但话语一离口,他就觉得不对,转看了那白裘银面具的“屈方宁”好几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屈方宁一击得手,还不肯就此罢休,一手扣住白马红鞍,足尖落地,于枪林箭雨中使了一着妙到毫巅的大回旋,雪雾腾处,一刀割断西凉大皇子喉咙。刀势未绝,锋刃抛出一道银线,又将小皇子与皇后两个首级齐刷刷割下。
落鞍之时,还向贺颖南嘻嘻一笑:“贺小九,我替你了结了好大一桩心事,你怎么谢我?”
这话不说也罢,贺颖南目光一抬,脸上表情简直是见了鬼:“你……你……”
他的面具在方才的激斗中掉落,此刻贺颖南眼中所见,乃是一名年纪极轻的少年,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着两岁,眼珠黑得匪夷所思,嘴唇红彤彤的,怎么看也不是个杀人魔王应有的模样。
屈方宁将四个血淋淋的人头挥舞起来,以此为武器,还挡了三五箭:“我,我什么我?还不快滚,真要我捉你去成亲不成?”
西凉军见国王、王后、两位皇子同时毙命,人人目眦欲裂,个个不惜一死,便要上前将他剁成肉泥。
眼见几柄长矛就要捅到他背心,最先一圈士兵突然全身一颤,一声不吭地向后倒伏。十多面护心镜上,皆插着一支黑漆漆的重箭。
以此为信,千叶万箭齐发,将西凉军牢牢嵌在原地,一步动弹不得。
唯独屈方宁一人,竟挥鞭叱马,向箭雨中逆行。
贺颖南圆睁双眼,心中万分不信:“你们的箭莫非还认得人?”
接着他就看到了更骇人的一幕:
屈方宁将他那张雪白长弓拉到极致,朝雪地上尽全力射出一箭。就着这一箭的反弹之力,他整个人高高离鞍飞起。一人一马,从箭雨上空凌霄飞过。白马落地,也不管主人身在何处,甩开四蹄径自飞奔。屈方宁如算准了一般,从空中漂亮之极地一翻身,稳稳落在马鞍之上,驰入千叶大军之中。
战火绵延到黄昏时分。此役之后,西凉残部全军覆没,李氏王朝就此灭亡。千叶版图往西扩张一千九百里,疆域之广、兵力之强,从此牢牢雄踞五族之首。南军趁机收复河湟六州,自此深囤草束、广拓马场,骑兵日益壮大。此为后话,暂按不表。
当夜千叶大军驻扎即云谷口,毡帐百里,篝火熊熊,人人把着臂且笑且谈,简直是一个盛大的节日。虽然征途中禁止饮酒,但兴之所至,干一碗羊血、马奶,也足以畅慰心怀。
营帐尽头黑影幢幢,一支鬼军小队从积雪消融处东倒西歪地走来,显然已经疲倦之极。当先一人面具松褪,脚步沉重,一身拖泥带水,军服皱巴巴的不成模样,更是全无半点风貌可言。
但大家一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四个人头,就再也顾不得甚么风貌,乌拉拉地一起鼓噪起来,连雪谷中的鸟雀都骇飞了许多。
有些年纪较小的,更是爬到了别人肩上、背上,嘴里还发出痴痴的浊音,引得别人发笑。
车宝赤一见车唯,挥手就是一个耳光,声音煞是响脆:“小畜生!你这两条狗腿一撒,害得你老子赶路不说,要是由此连累了人家屈队长,看老子剥不剥了你的皮!”
车唯嗫嗫嚅嚅地爬起来,委屈地捂着脸,把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儿反哺之心,立刻又丢光了。
御剑战铠如漆,庄严肃穆地坐在主帐之前,目光落到队列之前,开口道:“屈队长。”
屈方宁心头咯噔一跳,抬头望了他一眼,应道:“属下在。”
御剑冷冷道:“你手中所执何物?”
屈方宁听他声音沙哑更甚,显然连夜行军,疲劳不亚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