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适时收回目光,彼此见礼,规矩丝毫不错。

瑞儿甜甜喊三哥,晏昕欢喜拉起她的手问了许多话,又邀请楚瑛一起去他那边坐坐,楚瑛答应了。

吕程看到太子眼色,连忙带着顾锦年往后头寝宫去。

进卧房时,顾锦年有些恍惚。

这里的摆设布置仍和她住在此处时一模一样,踏入的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几年的岁月里。

晏煜廷沉沉睡着,虽姿容如旧,却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态。

顾锦年下意识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发现也是如此。

虽保养得当又装扮华贵,完全称得上是个美妇人,到底少了许多曾经的神采。

他们都不年轻了。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渐渐年华逝去,会和上辈子一样一直到白发苍苍吗?

顾锦年坐在床边想着心事,许久后晏煜廷才缓缓睁开眼。

他似乎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怔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伸出手。

切实握住顾锦年的手后,他笑:“原来是真的,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顾锦年沉默了许久,道:“明明身子没养好,去什么前线?我就不信整个大盛只剩你一个能打的。”

晏煜廷安慰她:“带兵打仗不是比武打架,功夫差一点无妨,能指挥应变就行。你夫君虽然暂时不如以往,骑马带人冲还是没问题的。”

顾锦年蹙眉:“是前夫。”

晏煜廷笑:“你就不能哄哄我这个将死之人?如今的我想和你再行云雨也有心无力,只怕还得你亲自坐到我腰上来。身子上的便宜占不到,就让我占点口头便宜吧。”

顾锦年被他的话弄得又气又悲:“少说这些晦气的,我看你精神好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安心养着吧。”

她抽身要走,晏煜廷不肯放手,忽然倒吸气了一声,面色似是有些痛苦。

顾锦年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的,问他怎么了。

晏煜廷指了指旁边的药瓶:“伤口怕是扯破了,你替我上好药再走吧,那些奴才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我不喜欢。”

顾锦年无奈,只得拿了药来,晏煜廷微微侧过身子,解开寝衣。

在看到他身上那狰狞可怕的伤痕后,顾锦年僵住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伤痕的人,楚君澜的一身新旧痕迹亦是令人触目惊心。

可这样的恐怖至极的伤她还是头一次见,手都有些抖了。

晏煜廷背对着她道:“金人下手挺黑,箭头都是开花钻,一旦扎在身上想弄下来少说也要去一块肉,有好些将士战场上没死,取箭的时候硬生生疼死了。得亏我命硬又能忍,不然这会儿你就得做太后了。”

“不过就算是做大盛的太后,也比做那边的寡妇强。我死了你顶多哭两声,姓楚的死了你就跟着去了,我也经不起你再走一回。所以就算身子再差也得我打头阵,死一个好过死三个。”

“……怎么不涂药?”

晏煜廷回过头,却看到顾锦年面容平静,似是毫无情绪。

泪水却是涟涟,湿透衣襟。

晏煜廷笑:“傻年儿,哭什么?”

顾锦年没有说话,直直看着床褥上那熟悉的龙凤锦纹。

过去这帐中一幕幕交缠欢好重现眼前,情浓时的山盟海誓如在耳边,险些把她的心给撕扯裂开。

有些东西无论如何回避掩盖,也不过是挖了很深的坑埋掉,永不腐朽消失。

坑挖得再深又如何,上面的花开得再艳,也始终会想到下面的尸骨。

她对夫君的感情问心无愧,谁也不能指责那段岁月里无奈发生的事情。

可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

第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