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年看着看着,不禁又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上辈子许衍之一直不得意,明明才华横溢,却始终做着很不起眼的小职,还有时候空闲无业。
可他却从来不以为意,也不哀叹埋怨,连时兴的感怀诗都不曾写过半首。仿佛一辈子这样也很好,自得其乐。
别人都还记得他年少时的文采飞扬,也都看出来他并非江郎才尽,才干还是有的,可就是时运不济。
这样不得志的人生,外人尚且惋惜遗憾,而他却很平静,看起来十分淡泊。
可只有顾锦年知道,他心底不是不落寞。
的确,他不曾写那些哀怨诗词,可他画画。
身为多年的亲密夫妻,她又怎么会看不懂藏在他画中的那些失落与悲哀?
千山万雪,孤舟蓑翁,船尾却是一柄宝剑。
就像他空有一腔抱负和野心,却因为说不出口的原因,只能化作寻常清欢,自娱自乐。
那时的顾锦年很心痛,却只能假装看不懂。
因为点破了这件事,除了让夫君难堪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倒不如装糊涂,给他体面。
她恍然想起了上辈子许衍之临死前的情形。
本来好好的人,忽然发了个急病,口吐鲜血面容青紫,多少大夫都救不回来。
那时候的她仿佛天塌了下来,惊恐地握着许衍之的手,哭喊着他的名字。
而头发花白的他也紧紧握住她的手,艰难吐出了最后的遗言。
“年儿,若有来生……”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的手便软绵绵没了力气,双眼也渐渐合上了。
顾锦年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那句话成了她当时最大的遗憾。
若有来生,又会如何呢?
第九十二章 襄阳侯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成了挥之不去的魔障,让顾锦年暂时忘却了所有其他事情,一心只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的他,到底是良心发现悔改,还是给这个一辈子的谎言一个完美的结尾,直到快死了,还要营造出夫妻恩爱的假象?
许衍之发觉她脸色不对,问:“哪里写得不对吗?”
顾锦年看向他,目光幽幽,带着几分晦暗。
许衍之被她这么一看,顿时微微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为何。
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年儿……”许衍之斟酌着,轻轻开了口,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顾锦年收回目光:“我还没有看完,只是刚刚想到了一件事,故而发呆。”
许衍之问:“什么事?”
顾锦年笑:“你别紧张,只是一场梦罢了。就是那梦太长,太真,现在想着都还有些恍惚,心里头有些堵。”
许衍之松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几分好奇,是个什么梦?可否和我说说。”
顾锦年轻声道:“我梦见我们两个人白头到了老。可你有天忽然得了急病,先我一步而去,临走时握着我的手,只来得及说了半句,然后我哭醒了。”
许衍之半晌才开口:“什么话?”
“你对我说,若有来生。”
顾锦年半垂着眸,语气轻飘如风中飞舞的纱帘,眼底是细碎的烛火光,忽明忽暗。
许衍之看着顾锦年,向来机变的他,竟是说不出一句圆场的话。
房内的气氛,一点点滑入沉默的深渊,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锦年却没有放过他,一点点走近,一脸懵懂与好奇。
“如果是你的话,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许衍之微微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