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过去的。
只要不给他留念想,记忆中再动人的模样也会渐渐褪色。
等到十多年后我出狱,陆舟年届四十,会有娇妻爱子在侧,家庭美满、事业成功。
那应该是他的人生。
最好的人生。
……
我入狱的第二年,陆舟的外婆来探监。
我可以拒绝陆舟,拒绝陆舟爸妈,但我无法拒绝这个在我年幼时就施恩于我的老人。
玻璃对面,老人家已经白发苍苍,笑起来却依稀旧时模样,和蔼又威严。
她告诉我陆舟病了,是心病,几乎一病不起,整个人迅速消瘦苍白,全国名医都看遍了,也没有丝毫起色。
「好端端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老太太这样形容他。
这一年,陆舟三十岁。
他没能变成我想象中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更没有娇妻爱子在侧。
他只是呆在我们曾经同居的房子里,长久望着窗台上的娃娃出神。
外婆把陆舟的近照贴在玻璃上,我的指尖隔着玻璃,似乎真能再一次触碰到他瘦削的肩膀。
泪意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电话听筒里传来老太太和缓的声音。
「外婆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自始至终都不想把阿舟搅进来,你在护着他。」
「但是阿丽,你知不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谁单周面就能斩断的。」
「你想着不连累他,难道他真能痛快过自己的好日子?阿丽,你问问自己,你能做到吗?」
我把脸埋进掌心,轻轻呼出一口气。
长久的静默后。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
「下个月阿舟就要过生日了,阿丽,让他来看看你,好不好?」
28
一个月后。
我走进会面室的时候,陆舟早已经到了。
玻璃那边,男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视线从我出现那一刻起,就牢牢地固定在我脸上。
炙热,近乎贪婪。
我拿起话筒,轻轻微笑了一下,说:「生日快乐。你今天吃蛋糕了吗?」
陆舟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问:「你在里面还好吗?会不会被欺负?」
陆妈妈早就上下打点过,我的狱友们都是经济犯罪进来的,性格一个比一个斯文有礼。
得知我是杀人犯后,个个都对我颇为敬畏,我在狱中自学金融,有不懂的就向她们请教,牢房内气氛极其融洽。
我边说边笑:「……所以你这个问题,在我身上根本不存在。」
抬头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睛。
轻快的语气便中途断掉。
拜托,不要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我。
我杀死了我的爸爸,我只需要坐十五年牢。
我已经比这世界上许许多多被打死的女人幸运,最起码我才是握着刀的那个人。
所以陆舟,不要为我难过。
真的。
这其实是相当少见的一幕,会面时间分秒而过,玻璃两侧的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彼此。
我看了眼表,决定主动出击。
「你呢?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你好像瘦了很多,声音也很沙哑。陆舟,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耽误自己的人生。」
陆舟没有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
他只是看着我,安静地看着我,像要把过去分离的两年多全都看回来。
我皱了眉,提高音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舟,我很严肃,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病怏怏的样子,你听明白」
听筒里忽然传来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