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副将看见他的那一瞬，眼泪便止不住了。

城门上尸横遍野，地上的血迹仍是一片湿润，哪怕是冬日的烈阳，都始终没办法将她们晒干半分。

淮河城要活不下去了。

如若不是他提前将赵怜送出去，恐怕现在他们连最基本的粮草都没有办法供给。

城里的人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给方钧行添乱。

淮河城还是没能守住。

贼寇正要闯进去之时，方钧行手执长剑站在城墙口。

他知道他不能退。

只要他往后退了一步，淮河城死去的将士们都会成为逃兵。

淮河城是被朝廷割舍的存在，但他不能让它背负上逃兵的名声。

他迎着日光，眼里没有半分畏惧。

“我淮河数万百姓无一人退缩，与敌军战至最后一刻！”

正要安然赴死，他身后却忽然想起百万雄狮越铁骑的声音：“杀！”

第26章

在一声声的怒吼中。

方钧行终于瘫软下来，恰在此时一抹亮色身影搂过他的腰肢，隐忍道：“阿行，别怕。”

方钧行的目光越过一片死寂。

他终于看到在日光的尽头，她穿着银色盔甲，手里拿着无畏长枪。

庄洛雪来了。

他不必强撑着了。

……

等到方钧行醒来时，流寇已经被击退。

而他躺在王府寝殿里，只看见小春猩红着眼和他说：“驸马！我们胜利了！”

方钧行目光久久凝不了神。

想到那样惨烈的一片红，想到那七旬老者仍是穿上盔甲而战时，他的眼泪就怎么都忍不住。

半晌。

方钧行鼓起勇气问：“邓副将呢？淮河城的那些将士呢？”

小春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方钧行拽进的被褥慢慢松开，掌心里赫然是一滩血迹。

他不死心地问：“全死了？”

身后，庄洛雪叹了口气：“阿行，他们为援军的到来用生命拖到了最后一刻。还好城内的妇孺百姓没有伤亡。”

方钧行知道这一战本是必败。

援军？哪来的援军呢？

庄洛雪似乎看穿了他所想，抬了抬袖子示意小春下去。

她坐到榻边，语气沉重：“阿行，我消失的这几天是去魏国找援军了。曾经父皇让我屠城时，我觉得太过凶残因此我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也因此，魏国与我立下盟约。若有一日我需要帮助，他们便会倾尽所有来帮助我们。”

“我是为了不走漏风声，所以谁都没有告诉。我以为你撑不住的，没想到你撑住了。”

“阿行，我代替淮河的父老乡亲和你说了一声，辛苦。”

方钧行的心终于落下了。

淮河城护住了。

沉默半晌，庄洛雪又说：“淮河城守住那刻，石头便已经搬开了，朝廷的颁奖令不日也会下来。”

方钧行愕然抬眸。

“是无能的朝廷畏战，居然要舍弃城池来保卫他们境内安康。如今却又装腔作势，实在恶心！”

庄洛雪听着这话，心里翻涌起万般的苦涩。

是啊，纵是这般的朝廷，她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面咽。

她不能让淮河的百姓知道是朝廷舍弃了他们。

她更不能让京都的人察觉到淮河百姓对朝廷心存不满。

庄洛雪拽进了拳心：“阿行，就算是这般，我们也只能被迫接受。百姓无辜，如今淮河遭受重创，我们不能引起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