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始于剑,也将了结于剑。
他本应是天下无双的剑客,如今却宁愿冻毙在这滔滔风雪下。
他想,他不算为章璎而死。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上如此了无生趣。
仅此而已。
如果能有下辈子,他只想见见他。
只是见见那个给他取名叫温蓝的孩子。
白发的大夫摘下斗笠,上了远处树林里的一辆马车。
马车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这世界从来不公平,有人在风雪中冻毙,有人在暖玉温香中长眠。
正是祝泠子和章璎二人。
祝泠子摸了摸他的脸,笑了声,“倒是没有冻着。”
章璎摇头,“车里暖和。”
祝泠子神色复杂,“这就是你报复的方式?”
章璎目光落在那两座被风雪覆盖的坟墓,距离太远,墓前的温蓝已经变成漆黑的一个点。
但他是悲是恼,是生是死都与章璎无关了。
“从他进城开始打听,你便知道消息,所以托我花钱买通酒馆的客人故意透露你已经死去的消息引他前来,就是等着他看到这两座坟墓,是不是?”
章璎没有否认。
温蓝化成灰他都能认识,更别说只是简单地易容,又到处打听自己。
小宴死后他心如死灰,在小宴旁盖了一座自己的衣冠冢,取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之意。
现在还没躺进去,但早晚会用到的,到时候直接进去一躺,陪在小宴身边,也不失一个好归宿。
引温蓝前来是他的圈套。
章明礼这一生行得端坐得直,从来只有费尽心思保全他人性命,而没有费尽心思取人性命,温蓝与他相交日久,这第一次便送给他罢。
作恶多端终有报应。
第一百五十二章
章璎冷淡地看着视野中那个漆黑的点。
他知温蓝甚深,温蓝能从李徵的手中活着来到阿里图,势必受了不少折磨,说难听些便是不人不鬼,骄傲如他早已崩溃而不自知,仅凭着这最后一口气来到阿里图,若是知道他和李宴的死讯,他那样聪明,一定在见到他和李宴的坟墓时候便能明白陆奉等人的下场,这世上能留住温蓝的人都死了一一
温蓝啊,你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章明礼救人的时候手上总是沾满血腥,杀人却从不用刀。
崔姐姐和小宴地下寂寞,你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他与温蓝走到如今这般私仇国恨加身的地步,回想起来过去,竟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道影子了。
从温蓝强迫他羞辱他,在他面前原形毕露的一刻,他们二人之间便断没有旧情可言了。
章明礼一一
你看,你总是在杀了最爱你的人。
暴君如此,温蓝如此。
“你不问我为什么报复他,也不问我他是谁,甚至不问他与我的关系?”
章璎反问。
祝泠子叹息,“你在我眼里是个谜团,而我不希望见到解谜的那一天,就像我永远也不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
他喜欢解谜的过程。
谜底过早摊开在手心的时候,总是觉得索然无味。
章璎歪头,“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我已饱经人世地狱般的煎熬,又怎会惧怕死后烈焰焚身?
祝泠子倒是笑了,“你这样的心态,倒对病情有些好处,万事看淡,兴许老天留着后福。”
“那便看老天爷了。”
他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车夫在外头拉动了缰绳,滔天的风雪卷动帷帘,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