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2 / 2)

本便是同路,要一道往禁地去的。

祝泠子轻飘飘将一人一尸捞起来放在板车上,皱眉往尸体上撒了一把防腐的药粉,虽不会一直起作用,但起码能撑到他们到达禁地,重新挥起了鞭子,毛驴奔开四蹄。

此一行,一个白头发的年轻医者,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童,一个伤重的漂亮男人,一具行将腐烂的尸体,便如此堂而皇之招摇过市,一路竟也无人问津,平安抵达。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章璎做了一个昏沉跌宕的梦。

梦里李宴死了。

不大的孩子,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地趴在背上,胳臂上都是淤青。

“章明礼,我好像要死了。”

旁边一个白头发的大夫一脸冷漠地说,他死了。

大夫救不了死人。

他背着李宴从医馆出来,一路往桥洞去,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沿途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也有产衣裳的布坊,他用仅剩不多的银钱兑换过来,替小宴穿上了新衣裳,鲜红的糖葫芦递到嘴边,却再也张不开了。

章璎出奇的平静。

他笑了笑,自己咬了一口糖葫芦,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对着小宴的嘴哺过去,却还是没有用,但他还是不死心,不断地和小宴说话,摸他的脸,亲他的额,擦干净瘦小身子上的污垢,他没有脸见死去的崔昉,也没有脸见死去的暴君,只能抱着同自己一样可怜的孩子蜷缩在桥洞下,一块破布裹着一人一尸,风声飒飒,雨声不绝,恍惚似当年花翁死去的夜,丧失希望,孤立无援。

章璎不知道李宴死前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

他生来是皇子,也是父母乱伦生的孽种,不受喜爱,也不招待见,这短短七八年的一生宫中受尽虐待,宫外颠沛流离,最后死在他乡,尚不知道埋骨何处,世道造孽,人心脏污,容不下一个干净的孩子,也容不下一个遍体鳞伤的阉人。

章璎扶着树干呕,想着小宴身上的痕迹,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即便那二人已经被剁成碎肉尤不能解恨,成年人的污浊恶欲如何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章璎想不明白,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他这一生从来不肯把事做绝,但旁的人对他却不肯留着生路。

他昏昏沉沉忍受冷雨浇身,只盼这冷雨似箭将肉身扎穿,也好过鲜活感受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