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受的是,老于莱不久就把底层重新出租了。有一天,克利斯朵夫看见萨皮纳的房里有些陌生面孔。新人把旧人的最后一点儿遗迹也给抹掉了。
他简直不能待在家里,成天在外边闲荡,直到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回来。他到乡下去乱跑,而走来走去总走向贝尔多的农庄。可是他不进去,也不敢走近,只远远的绕着圈子。他在一个山岗上发见一个地点,正好临着庄子,平原,与河流;他就把这地方作为日常散步的目的地。从这儿,他的目光跟着蜷曲的河流望去,直望到柳树荫下,那是他在萨皮纳脸上看到死神的影子的地方。他也认出他们俩终宵不寐的两间房的窗子:在那边,两人比邻而居,咫尺,天涯,被一扇门,一扇永恒的门,分隔着。他也能在山岗上俯瞰公墓,可踌躇着不敢进去:从小他就厌恶这些霉烂的土地,从来不愿意把他心爱的人的影子跟它连在一起。但从高处远处看,这墓园并没阴森的气象,而是非常恬静,在阳光底下睡着……睡着!……哦,她多喜欢睡啊!……这儿什么也不会来打搅她了。田野里鸡声相应。庄子上传来磨子的隆隆声,鸡鸭的聒噪声,孩子们玩耍的呼号声。他看见萨皮纳的女孩子,还能分辨出她的笑声呢。有一回,靠近庄子的大门,他躲在围墙四周凹下去的小路上,等她跑过便把她拦住了,尽量的亲吻。女孩子吓得哭了,差不多认不得他了。他问:
“你在这儿快活吗?”
“快活……”
“你不愿意回去吗?”
“不!”
他把她松了手。小孩子的满不在乎使他很难过。可怜的萨皮纳!……但孩子的确就是她,有点儿是她……虽然是那么一点儿!孩子不象母亲,她明明是从母腹中经过的,但那神秘的勾留只给她淡淡的留下一点儿母亲的气息,留下一点存着萨皮纳的影子。那是生命的狂流冲不掉的。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埋藏爱人的坟墓。他们在其中成年累月的睡着,什么也不来惊醒他们。可是早晚有一天,我们知道的,墓穴会重新打开。死者会从坟墓里出来,用她褪色的嘴唇向爱人微笑;她们原来潜伏在爱人胸中,象儿童睡在母腹里一样。
[9]第三部阿达
更难受的是,老于莱不久就把底层重新出租了。有一天,克利斯朵夫看见萨皮纳的房里有些陌生面孔。新人把旧人的最后一点儿遗迹也给抹掉了。
他简直不能待在家里,成天在外边闲荡,直到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回来。他到乡下去乱跑,而走来走去总走向贝尔多的农庄。可是他不进去,也不敢走近,只远远的绕着圈子。他在一个山岗上发见一个地点,正好临着庄子,平原,与河流;他就把这地方作为日常散步的目的地。从这儿,他的目光跟着蜷曲的河流望去,直望到柳树荫下,那是他在萨皮纳脸上看到死神的影子的地方。他也认出他们俩终宵不寐的两间房的窗子:在那边,两人比邻而居,咫尺,天涯,被一扇门,一扇永恒的门,分隔着。他也能在山岗上俯瞰公墓,可踌躇着不敢进去:从小他就厌恶这些霉烂的土地,从来不愿意把他心爱的人的影子跟它连在一起。但从高处远上看到死神的影子的地方。他也认出他们俩终宵不寐的两间房的窗子:在那边,两人比邻而居,咫尺,天涯,被一扇门,一扇永恒的门,分隔着。他也能在山岗上俯瞰公墓,可踌躇着不敢进去:从小他就厌恶这些霉烂的土地,从来不愿意把他心爱的人的影子跟它连在一起。但从高处远
多雨的夏季之后,接着是晴朗的秋天。果园里的树枝上挂满了各种果实。红的苹果象牙球一样的发光。有些树木早已披上晚秋灿烂的装束:那是如火如荼的颜色,果实的颜色,熟透的甜瓜的颜色,橘子与柠檬的颜色,珍馐美馔的颜色,烤肉的颜色。林中到处亮出红红的光彩;透明的野花在草原上好似朵朵的火焰。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