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克利斯朵夫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站起来,觉得要跌交,赶紧抓住桌子,把桌上的东西都倒翻了,他想叫喊。他感到剧烈的痛苦,终于呕吐起来。

洛莎吓坏了,抢着上前,捧着他的头,哭了。

赶到能开口的时候,他说:“那决不会是真的!”

他明知是真的,但他要否认事实,要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发生。一看到洛莎泪流满颊,他就不再怀疑,嚎啕大哭了。

洛莎抬起头来叫了声:“克利斯朵夫!”

他趴在桌上蒙着脸。她向他探着身子:“克利斯朵夫!……妈妈来了!……”

克利斯朵夫站起来:“噢!不,我不愿意她看见我。”

他晃晃悠悠的,眼睛给泪水蒙住了;她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一间靠着院子的柴房。她关上了门,里边全黑了。他随便坐在一个劈柴用的树根上,她坐在柴堆上。外边的声音在这儿已经听不大清;他尽可以大叫大嚷,不用怕人听到。他便放声大哭。洛莎从来没看见他哭过,甚至想不到他会哭的;她只知道象她那样的女孩子才会落眼泪,一个男人的绝望可使她又是惊骇又是哀怜。她对克利斯朵夫抱着一腔热爱;而这种爱全没有自私的意味,只是一心一意的要为他牺牲,为他受苦,代他受罪。她象做母亲一般的把手臂绕着他,说:

“好克利斯朵夫,别哭了!”

克利斯朵夫掉过头去,回答说:“我愿意死!”

洛莎合着手:“别说这个话,克利斯朵夫!”

“我愿意死。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克利斯朵夫,我的小克利斯朵夫!你不是孤独的。还有人爱你……”

“那跟我有什么相干?我什么都不爱了。别人死也好活也好。我什么都不爱,我只爱她,只爱她!”

他把头埋在手里,哭声更大了。洛莎再没有什么可说的。克利斯朵夫的爱情这样自私,她心如刀割。她自以为和他最接近的时候,不料变得更孤独更可怜。痛苦非但没有把他们拉近,倒反隔得更远了。她很伤心的哭着。

过了一会,克利斯朵夫止住了哭声,问:“可是怎么的呢?怎么的呢?……”

洛莎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你走的那晚,她害了流行性感冒,就此完了……”

“天哪!……干吗不写信给我呢?“他抽嗒着问。

“我写了信,可不知道你的地址:你又没告诉我们。我到戏院去问,也没人知道。”

他知道她是怕羞的,上戏院去一定很难为了她。

“可是……可是她要你写的?”他又问。

她摇摇头:“不。可是我想……”

他眼睛里表示出一点感激,洛莎的心融化了:“可怜的……可怜的克利斯朵夫!”

她流着泪勾着他的脖子。克利斯朵夫咂摸到这种纯洁的感情多么可贵。他多么需要安慰,便把她拥抱了:“你真好,那末你也喜欢她吗,你?”

她挣脱了身子,向他热情的望了一眼,一句话也不回答,哭了。

这一眼使他心中一亮,那就等于说:“我爱的不是她啊……”

克利斯朵夫几个月来不知道的不愿意看到的事,终于看到了:她爱着他。

“嘘!有人叫我了。”

他们听见阿玛利亚的声音。

“你愿意回家去吗?“洛莎问。

“不,我还不能回去,不能跟母亲说话……等一会儿再看……”

“那末你留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他待在黑暗的柴房里,只有那结着蜘蛛网的小风洞漏进一道阳光。街上有女人叫卖的声音,隔壁马房里,一骑马在喘气,把蹄子踢着墙。克利斯朵夫发觉了洛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