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乔澜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江岸很大声地笑了起来,乔澜总觉得以他的嗓门甚至能传到山脚下去,忙不迭地起身想捂住他的嘴,被江岸躲了过去,他又要捂,江岸乐呵呵地顶着头来撞他的手。
这个画面让乔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岸大学是在日本读的。他读书也就是混个文凭,前几年倒是频繁地回国,后来不知道怎么跟李满闹翻了,回国的次数越发少,连和乔澜微信聊天的频率都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很少再提及以前的事。乔澜甚至一度以为他们会渐行渐远了,隔着海岸,成为记忆里前半段人生的朋友。
直到沈淮序出事,乔澜得病,他们更没有机会,坐在一起,浪费点时间,说些没意义意义的废话。
乔澜好了点之后拿到手机,消息很多,但他还是在众多红点点中找到一个新的、没有李满的微信群,是出事后江岸重新建的,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那一年的每个重大节日,包括各自的生日,江岸都会在群里发红包,即使没有人回应他。
甚至有一天夜里他接连在群里发了好多条语音,转换文字已经过期,乔澜随便点开一条,就听他喝醉了在哭,边哭边说:“你们都去哪儿啊,怎么就剩我一个人了……”
乔澜把江岸压在身下面,仰躺在他肚子上,两个人在寒冬腊月躺在干硬的土地上,一起看灰色的天空上偶尔飞过几只鸟。
乔澜忽然说:“江岸,沈淮序答应我会努力复健了。”
“真的?”
“真的,”乔澜扭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都回来了。”
江岸愣了会儿,揉了揉他的头发:“欢迎你们。”他声音平静,像是还未开闸的洪水口,只需要挑起一个头,那双拨乱反正的手就会把他们所有人人生重新拨回原路。
乔澜眯着眼睛笑起来,还想再说什么,蓦地却感觉有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他,就像当初他下课被人跟踪一样。
乔澜左右找了一圈,终于对上了二楼窗户边那道视线。沈淮序藏在窗帘后面,像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不知道盯着乔澜和江岸看了多久了。
乔澜直视着他,慢慢起身,下一秒沈淮序就躲了回去,窗帘被重新拉上,只剩下微微抖动的穗子昭示着这里刚刚有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淮序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地把乔澜的椅子拉得离自己更近。
江岸端着菜回来看到就乐了,夹菜的手都直抖:“老沈,你怎么心眼儿那么小呢?”
一天之内被亲近的两个人接连骂了心眼儿小,沈淮序竟也面色如常,像没听见似的把乔澜碗里的鸡蛋黄夹走,还给他一个完整的蛋白。
“对了,程戈那个事我报警了,”江岸吃着饭忽然说,“只跟他爸说了,到时候警察可能要来找老沈。”
乔澜咬了口鸡蛋:“行啊,早点弄清楚是好事。”
江岸看了看乔澜,又瞥了眼沈淮序,欲言又止半晌,被乔澜瞪了一眼:“有话就说。”
“那什么,那个谁联系我了,”眼看着这事真瞒不过去,江岸语速很快,“想见老沈一面。”
乔澜问:“谁啊?”
江岸说:“还能有谁,李满。”
乔澜一下子不说话了,他拿筷子的手一顿,咀嚼的速度也慢了,嘴角绷直,连头顶的聪明毛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很不想说话。
沈淮序问:“什么时候?”
“下午,”江岸挥手随便甩了一下,随即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饭,掩盖眼底的情绪,“不过我拒绝他了。”
沈淮序还想再说什么,就听他声音低了下去,继续说:“所以我现在不止觉得他和程戈的死有关了,而是就他杀的程戈,不然他为什么要一直监视着程戈家,我一去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