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空旷庄重的大厅中,只有一半的空间笼罩上了月光。维克托想了一想,还是走到门边关上了客厅里所有的灯。

月光的绯红更浓重了几分,但一点也不狰狞。像是被清纯的冷水淡化的鲜血的颜色,在维克托眼中,却莫名地有一种安宁。

维克托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就是这么一眼,让他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占据了一半房间的淡淡光线正好映照在厅堂中位于墙体正中的壁炉上方,在这个位置,是一幅油画。

原本,这幅油画的存在是维克托从他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熟悉的了。那是一幅年代比较久远的画,大概不能说是比较久远了,因为从西里尔离开他的父亲独自在此地建起了这个城堡时起,这幅画就一直挂在正厅中,壁炉的上方。而这幅画创作的时间,更是有几个世纪了。画面是微微有些偏冷的色调,和谐的色彩和向深处展开的空间,凭借河岸线处理得十分到位。曾经也有人提出过疑问,为什么尼基福罗夫家中的壁炉画不是一般那种人物肖像,反而是这样一幅风景画,虽然这幅画有一个文艺的名字,叫做《翁费勒的塞纳河口》。

这个问题,一直没有一个正面的答复。

但现在,维克托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绯红的月光照耀在这幅画中,带有明显莫奈风格的前景水和几乎居于画面正中的云上。整个画中,似乎只有这两个地方是经过了特殊材料覆盖的。

这应该是这幅画挂在这里以后,在近半个世纪才被人为处理成这样的。平时看起来毫无异状,但在这样的时候,两道反射角度不同的月光,便在地面上交为一点。

汇聚在这一点的光线,又被光滑的大理石继续反射向一个方向去了。

默默地记下了光线所指的方向,维克托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吃惊到无以言表的心情。他匆匆打开灯来,沿着刚刚那束月光指向的走廊,在走廊的两侧,罕见的没有一间房间,而在尽头的地方,是一扇对开的古铜色大门。在这扇门的那边,是维克托小的时候也从未去过的一个房间。

在这座城堡中,只有少数的几个房间是维克托没有印象的,而这一间就是其中之一。曾经拒绝维克托进入的这个房间,却在维克托将手按上门把手的时候,变得一推便入。

这是……

维克托看到这个房间里满墙的画作,不禁也当场愣住了。这些画作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一位浅褐色短发的男子,时而坐、时而站,有的穿着挺拔的西装,也有的穿着纯白的白大褂或者是军服。但这些服饰中,都是上个世纪的场景了。

画作中还有另外一部分,是维克托自己。各种年龄的他,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刚刚抽条儿的少年。就好像记录了维克托作为无忧无虑的孩子的所有岁月。

一幅一幅看过去,维克托终于发现,每一幅画上面的落款,都轻轻地写着“西里尔”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正是维克托那位许久未见踪迹的祖父。

压下心中的震惊,银发的男人将目光投向了房间中唯一的矮柜。在矮柜上的书籍中,维克托顺利地找到了那一本暗红色底纹,烫金封面的本子。看着内封上写着的优雅劲瘦的俄语字母,维克托松了一口气。

“西里尔手记……”,维克托希望这本祖父的手记,可以让自己弄明白,在自己想起来的童年旧事、一天天明了清晰的梦境、所谓家族中最特殊的转化、还有当年祖父的不知所踪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谜底。这到底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