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缓慢而又痛苦,破碎而又飘零,伴随外面喧闹的游戏联机声,男生张嘴骂出的脏字,又像会穿破玻璃,将刚拼起来的她又一次打碎。
推开门,她收拾好自己,没有打一声招呼,也没有在阖上门时听见门背后一声询问。
寂静校园里,夜幕当背景,她坐在游泳馆外的台阶上,并不是在怀念水里他每一次耐心的指导,她只是在数着时间,等公共浴室第一缕热水,可以将自己洗得透透彻彻。
那天,她洗了此生最奢侈的一次澡,将校园卡里所有的钱用尽,借了一位好心同学的沐浴露,是樱花的味道,不似自己那廉价的沐浴露,真的将她周身包裹出香甜,她觉得她也可以在飘零坠入泥土遭人践踏之后来年再重新开出淡粉色纯洁的花瓣。
同寝的室友,尚在梦中,一张张悬在半空各色的帘子将本不宽阔的空间分割开来,每个人都像是安睡在茧中,唯独最里面那个角落,属于章若卿的地方,空荡荡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遮挡。
以前在家中,她就从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家中的每一扇门,每一扇门上的锁芯都存着钥匙。
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她曾经在章淑嘉面前拔出钥匙,关上房门,而接下了的就是猛烈的敲门声,和一脚将复合板材的木门踹出一个坑的声音。
自那以后,她从未关上过家里任何一扇门。
直到上大学,当同寝的室友都纷纷拉上帘子,藏进自己的空间中,荧荧透出的光线才提醒起她,原来她也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空间。
然而习惯是很可怕的,可怕到她竟然觉得敞开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天,她爬上空荡荡的床,失魂落魄地希望自己能拥有一颗茧,能躲进茧中安睡一场。
没有就没有吧,章若卿安慰自己,将脸埋进被子。
就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所有,当作一次成长,一次破茧,尽管体验极差,但哪有不痛苦的成长。
我可以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但并不是所有的破茧都痛苦。
至少,在方子聿这里,体验十分美好。
浴缸里水温适宜,蒸腾起来的雾气如梦似幻,似乎想让她继续沉浸在梦中,不让她醒来。
章若卿抱膝坐在浴缸中,困意横生,撑起一丝眼皮,分辨沐浴乳的香味是不是曾经她钟爱的某一款,是十分少见的朗姆酒味。
章若卿有一个癖好,是收集沐浴乳。
大概就是从那次的樱花味沐浴露开始的。那时候她独自一人去了距离学校车程一个多小时的市区,第一次踏进充满雅致香味的商场,在商场的第一层找到了那个沐浴乳牌子的专柜。明黄色空间中各式琳琅的商品整齐陈列,一眼便看见那瓶通身淡粉,瓶身上有浮雕樱花的沐浴乳。
她只是看着,没敢上手,也没敢问一问百无聊赖却丝毫没有主动上前打算的导购小姐,可它仿佛又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一直蛊惑章若卿。最终,她拿起那瓶沐浴乳,头一次没有问价格,刷卡买单。
回学校的路上,她坐在最后一排,时不时瞄向明黄色袋子中那瓶沐浴乳,摸一摸那浮雕的花瓣,虽然这花费了她将近一星期的饭钱,可那种开心是显而易见的。
从樱花开始,她逐渐收集了越来越多的沐浴乳,大众的小众的,价格高昂国内买不到的,超市里打折却平价颇好的,有药草香气的也有沙龙香系列的,这些形状各异,香气芬芳的沐浴乳被她悉心收集在房间的五斗柜中,开心或不开心拉开来,任取一瓶闻一闻,无论味道如何,总让她想起那年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时的那种喜悦。
浴缸里的水毫无征兆地往外溢了出来,她抬头看见对面大喇喇坐下的人,正掬水往她泼过来,她偏头躲开,仍是不自觉笑出来,嘴角牵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