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张,”阿婆手停在一个圆乎乎的小婴儿脸上,小婴儿穿一件枣红色棉袄,被一位年轻的女人抱着,咧嘴朝镜头笑,“满月那天,就在那棵槐树下拍的……他妈怀他的时候以为他是女孩,所以我给他做的衣裳都是女孩的,有小旗袍,对襟短褂,棉夹袄……用的还都是上好的料子。结果,是个小子。她妈就说何必浪费,照样给他套上。喏,原本这里还有几张他穿旗袍和光屁股的照片,今天早晨被他悄悄藏起来了。”

阿婆眯起眼睛,咯咯笑起来,“小时候有多可爱,长大了就有多不让人省心……不像你,一看就是让父母省心的孩子。”

“我妈还经常说,我要是有我表姐一半省心就好了。”

章若卿还在看着照片,一张张全家福,从他小婴儿时期一直到成年,似乎他一直都是那种明朗有没有烦恼的笑脸,她听人说起过,一般这样笑的人,一定是家里最受宠爱的,所以他才会潇洒肆意。

秦阿婆不认同地撇撇嘴,“大人都吝啬对孩子说赞美的话。”

“您也是呀,您也说他不省心。其实,他还挺好。”她刚说完,就发觉这话说得有些仓促,会引起误会。

果然,被阿婆捕捉到,她问:“嗯?你们认识?”

章若卿没打算隐瞒,指着他穿校服的那张照片说:“我见过他穿校服的样子,我们是校友。”

话说到这里,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闹腾,一个说丑丑你切的葱怎么跟狗啃的似的,另一个声音盖过前一个说丑丑你的锅铲再不拨弄两下锅就要糊了,章若卿探头往厨房望了一眼,看见方子聿手足无措,抄起锅铲,左看看右看看。

“让你看笑话了,他们凑一起就是闹腾。”秦阿婆无奈摇头。

“多热闹呀。”章若卿一直以来最羡慕的就是这样的大家庭,家人们拌拌嘴,过了又能围坐一桌亲亲热热吃顿饭,每年都能凑齐拍一张全家福,就连时光留下的痕迹都是用幸福写的注脚。不像她,连年夜饭都只有两个人。

“也有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他妈常年在国外,他小姨也有自己家庭,也就是这一阵子丑丑在这边有工作还能经常陪我,才显得热闹些。”

“丑丑是他的小名吗?”

“喔唷,”阿婆掩住唇,眯眼笑,“说漏了,他告诉我千万别在外人面前叫他小名。不过,你没关系,阿婆不当你是外人……小时候他不会写‘聿’字,自己给自己改的,等后来识字,别提多后悔,小嘴一撅,怪我们不提醒他,还说自己要是变丑了不帅了可怎么办。他外公听了这话,抄起我的长尺满院子追他,说男孩子要有本事,光长一张脸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是。”她还在想这个名字可真可爱,迷迷糊糊回了一个“是”。

“咦,是什么?是他阿公说得对还是他长得帅?”阿婆眉开眼笑。

而章若卿被她突然问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假装还在看那一张张照片。

饭厅那边,菜陆续上桌,周奕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五人围一张八仙桌坐下,周奕说:“我们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菜不一定好吃,但一定能吃,出锅前都让丑丑试过‘毒’了。”

“妈”方子聿出声打断,都千叮咛万嘱咐别叫他丑丑。

周奕立刻改口,“哦,不对,是子聿试过了,他说可以吃。”

“动筷吧,”阿婆说,给章若卿碗里拣一块熏鱼,“小卿不算客,她才跟我说她跟丑丑认识。”

“哎哟,”秦霏筷子顿住,夸张张大嘴,“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阿婆嫌她声音太大,皱眉,“食不言寝不语,忘了?让小卿好好吃饭。”

阿婆家的饭桌上的确食不语,让章若卿省去要解释她和方子聿关系的烦恼。虽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