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地,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短短一年时间,陆翊的头发全白了,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明明比沈倦还要小几岁的人,却沉默寡言得令人有些惊讶。

两人打了个照面,点点头,却一时无话。

“还好是春天,”沈倦轻声道,“她最讨厌冬天了。”

陆翊笑了笑,笑容竟有些释然。

“是啊,还好是春天。”

“最近怎么样?”

陆翊没想到沈倦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他的神色很平静,低声说:“我走了很多城市、很多乡镇,我把剩下的所有钱全都捐出去了。这样受冻受苦、吃不饱的孩子,应该会少一些吧。”

沈倦点点头:“我考到了国际的行医资格证,以后应该会去很多地方给人治病。”

他在完成夏天瑜的心愿,好好活着。

陆翊笑了笑,他看着墓碑上夏天瑜温柔的笑脸,轻轻地说:“你比我有担当得多,我还是想逃避啊。”

回程路上,沈倦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开着车子猛地转弯,回到了墓园,却看见墓碑前,男人屈膝坐着,好像睡着了的模样。

陆翊自杀了。

他吞了很大剂量的药,死前应该很痛苦,可他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阖起眼依恋地倚在墓碑前。

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此后天涯海角,都只剩沈倦一个人,但每年的春天,他都会带着三束花,放在陆翊和夏天瑜、以及她父母的墓碑前。

按照陆翊的遗嘱,他没有将坟墓与夏天瑜的葬得很近,就像夏天瑜生前说的那样,下辈子他们再也不要相见。所以他们各占墓园的一角,只是从陆翊的坟前看过去,就能发现夏天瑜墓碑前在风中微微颤抖的花朵。

沈倦点了根烟,苦笑了下。

“就剩我一个人了啊。”

这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很多时候,沈倦也想像陆翊那样,追随着夏天瑜离开,但他清楚记得夏天瑜说,要他好好活着。

“混蛋阿瑜,”沈倦的声音很温柔,“你简直是在诅咒哥哥啊。”

没有说出口的爱,夏天瑜收到了,可她哪敢承担呢?她是个将死之人,再生不出一丝爱意给予任何人,所以她只吻了吻沈倦的脸颊。

就好像妹妹对哥哥的祝福。

落英缤纷,沈倦缓步走在树木的林荫中,脚下踩着的花瓣和枯叶沙沙作响,迎面走来的流浪猫似乎看穿了他的孤寂,竟是一点也不怕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

沈倦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猫有双蔚蓝色的眼睛,清澈得像湛湛蓝天。他忍不住说:“跟我回家吧。”

小猫甩甩尾巴,灵巧地越过了他的胳膊。

沈倦目送着小猫离开,就像目送一位故人。

“不是流浪猫,是江湖猫,”他轻声道,“阿瑜,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