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养子赵瑷苦劝、哀求,他也不改初衷,非要纳我为妃。若非我在紧急关头道出真相,后果不堪设想。起初不说,是因为担心泄露了身世会置爹爹、哥哥于险地,而二哥为了我饱受苦痛,情势危急,我不能再隐瞒,否则也许连自己都无法保全了。
宋帝眸色怔忪,眼底积聚着刻骨的情意,“朕册封你为‘沁宁公主’,假若你娘听闻,应该能猜到朕册封的就是你。也许,她会回来看看你。”
我恍然大悟,这便是他册封我最重要的原因。
可是,娘亲不会回汴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我怅然一叹,轻轻问:“父皇就这么放不下娘亲吗?”
“朕没有保护好你娘,以至于抱憾终生……”他的声音里浸满了浓郁的哀伤,“你娘命运多舛、一生坎坷,朕对不住你娘……你既为公主,朕自当竭尽所能保你一世安稳。”
“谢父皇,只怕儿臣没有福气。”
“在朕心中,你便是朕的亲生女儿,是最尊贵的大宋公主。朕在位一日,便有你一日的荣华与喜乐。”宋帝转首面对我,微微敛了伤感之色,“如今,朕只希望你娘听闻此事,有朝一日会回来,回到朕的身边。”
我轻轻颔首,“希望如此。”
然而,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纵然爹爹再情深,纵然宋帝再思念,纵然我和哥哥再想念,娘亲也不会回来了。
选择不说,是因为,也许,心存希望比绝望好一点,至少有个盼头。
之后,宋帝携着我来到紫宸殿。
文武百官、宗室亲眷和宫眷妃嫔已经就席,随着内侍通禀声的扬起,所有人立即起身恭迎宋帝。我随着宋帝走向北首御座,那些对“沁宁公主”好奇的人偷偷地递来目光,看看我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在这些目光中,有羡慕者,有不屑者,有暗暗妒忌者,有疏冷讥讽者,更多的是惊异、不解。或许,他们惊异的是我长得和娘亲很像,不解的是我和宁国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宋帝示意我的宴案在他的右侧,然后掀袍坐下来。左案是吴皇后,我向她行礼后才落座。
赵瑷的宴案是左列首席,我迎上他澹然含笑的目光,微微一笑。
此次紫宸殿设宴,宴开百席,百味珍馐,千种佳肴,美酒甘醇,香气缭绕在宽敞的大殿,令人心醉。所有人皆盛装打扮,锦衣华服,珠钗鬓影,金玉闪烁。
乐起,宴席开始,放眼望去,这个偏安江南的大宋王朝,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满目锦绣,满殿浮华,仿佛江山固若金汤、社稷稳如泰山,仿佛并无强敌如虎豹伺机入侵,仿佛临安是黄河以北的汴京,仿佛从未发生过靖康之难,仿佛大宋江山从未一分为二。
宗亲,妃嫔,命妇,那些言笑晏晏的人一一向我祝贺、敬酒,我含笑回敬,脸颊僵硬而麻木,应付这些虚礼,枯燥,烦闷。然而,看着宋帝发自肺腑的笑容,我只能掩下不耐的情绪,舒眉展颜,尽管笑得言不由衷。
谈笑声,祝贺声,歌舞声,满殿喧嚣,充斥在耳畔,挥之不去。
二哥持杯前来,笑得满面春风,“今日是皇妹的大好日子,为兄敬皇妹一杯。”
我笑一笑,举杯,掩袖,一饮而尽。
也只有这一杯,才是我真心实意地喝下去。
“皇妹,我知道你不耐烦,不过父皇很开心,你就忍一忍,不要扫了父皇的兴致。”他微微倾身,低声道。
“嗯,知道了。”我轻声问,“我可以佯装不适、先行回殿吗?”
赵瑷轻轻摇头,我看向他的宴案,目光落在那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身上,“皇兄好福气,嫂嫂秀美端庄、温柔贤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