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十八章谁薄命,憔悴入铜镜

寝殿的四角点着多盏茜纱宫灯,灯火通明,但他的眸光着实诡异,令人无端发毛。

这个大宋皇帝,可真奇怪。

我叫了两声“陛下”,他才回神,笑问:“你叫什么?”

我道:“民女叫‘阿眸’,陛下为什么带民女进宫?”

“饿了吧,朕命人传膳。”他再次避开我的问题,扬声喊人,拉我坐下来。

“陛下认识民女?”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看他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

“初次相见,就带你进宫,你不会介意吧。”这话很怪异,既客气又霸道,语气温柔得能溺死人,不像帝者该有的作风。

不介意才怪,但他是皇帝,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莞尔一笑,“陛下什么时候让民女出宫?”

宋帝缓缓道:“不急,不急。”

宫人奉上珍馐菜肴,四小碟,四大碟,都是宫外难以见到的美味佳肴,精致鲜嫩。

他夹了几样菜放在我的白瓷碗中,“尝尝味道如何。”

肚子快饿扁了,我决定露一露“民女”的真本色让他瞧瞧,于是,我风卷残云地吃完碗中的菜,接着扫荡餐碟,大嚼特嚼,满嘴油光,口沫横飞,十足的野丫头行径,毫无规矩可言。像他那样细嚼慢咽、姿势优雅,吃个饭还拿捏着手势、礼数,不累吗?

果不其然,他目瞪口呆地看我津津有味地吃,忘记了进食。

肚子填了个七八分饱,我朝他一笑,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民女吃饱了,陛下慢用。”

宋帝摇头失笑,接着吃,忽然问道:“阿眸,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心下一顿,我面不改色地回道:“民女家住乡下,只有一个哥哥。民女听闻临安城繁华热闹,就跑出来玩玩。”

和完颜亶一样,他开始盘查我的爹爹、娘亲了。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假若娘亲真的是沁福帝姬,那么,这个大宋皇帝很有可能就是娘亲的兄长。

他自然记得娘亲的容貌,正因为如此,他在西湖看见我,才会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才会迷晕我、带我进宫。显而易见,这个就是我身在大宋皇宫的原因。

这么说,宋帝是我的舅舅?

假若我对他说,我是沁福帝姬的女儿,他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他应该也知道,娘亲沁福帝姬嫁给爹爹,生养了一对儿女,他会怎么想?从宋金两族的宿怨、宿仇而言,他能接受吗?还有一个问题,娘亲与宋帝的兄妹情谊是深是浅?

他在临安城中偶然遇见我,有没有怀疑我是沁福帝姬的女儿?或者只当我是一个与沁福帝姬拥有相似容貌的普通女子?

诸多问题充塞心间,一时之间难以理清,越想越乱。

宋帝吃完后,宫人撤下餐碟,寝殿又剩下二人,安静得令人不安。

我忐忑地想,他不就寝吗?他究竟想怎么样?思来想去,还是冷静为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眸,会下棋吗?”宋帝搁下茶杯,忽然问道。

“会一点点。”我松了一口气,只是下棋而已。

宫人取来黑白棋子,收拾好书案,站在一侧等候传唤。

他让我先下,我就不客气地先下一子,“陛下,请。”

他放下一枚黑子,端起白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看着我笑……

我棋艺一般,自然及不上他,第一局,我输了。从这局看来,他下棋的战术、战略与步法,和他的言谈举止一模一样,温润绵密,从容不迫,往往是不起眼的棋子起到关键的作用,以温吞之术渐成围合之势,令人防不胜防;最后,他绵密的杀招令人窒息,毫无喘息的余地,全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