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如绡的桃花落在画中人的面前,瓣瓣嫣红,片片含情。
画中人是我。
而这幅题为《泼墨桃花》的画作下方的印鉴,是叶梓翔。
他的画作怎会在此?
拿着画卷,我怔怔地回殿,依在窗前,呆望那明媚的春光。
原来,父皇让我去翰林图画院玩闹,是为了让我看见这幅画。
原来,叶梓翔想以画作博得我的芳心。
原来,除了诗赋,他的画艺也如此精妙。
可惜,我已心如死灰。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翰林图画院,想必那些宫廷画师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日日待在殿中,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彻夜难眠,白日里萎靡乏力,汤水难进。
如此,日渐消瘦。
我再也不是那画中的少女了,而只是一个让人同情、被人耻笑的肮脏女子。
这样肮脏的女子,如何承受叶梓翔的深情?如何对得起与石头哥哥的约定?以何面目再见关心我的人?不如就此了结一生,更好。
父皇忧心不已,日日来瞧我,我无语凝噎,凄艾地望着他,或者,背对着他。
不几日,病来如山倒,卧床三日仍不见好,病情日益严重。
汤药强灌下去,没有药效,补身的灵药吃下去,亦无用处,只有卧病在床,等候母妃来接我。
我知道,我根本没有病,只是心病罢了,只要我自己想开了,就能好起来,可我不愿好起来,只愿随风归去。
我真的不想活了。
雪儿霜儿柔声安慰我,父皇亦宽慰我,六哥也常来看望我,对我说:“湮儿,快点好起来,六哥带你去放纸鸢。”
六哥赵俊抚着我凹陷下去的脸颊,痛惜道:“只要你好起来,六哥什么都答应你。”
我让六哥失望了,原也不想让他忧心,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那噩梦夜夜纠缠着我,唯有死,才能彻底解脱。
他的眼底深处戾色越来越重,眉宇间也堆积着忧愁,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可以,他会一剑杀了完颜宗旺。可是……
他扣着我的双肩,咬牙切齿道:“湮儿,你要活着,有朝一日,亲眼看着我手刃完颜宗旺!”
我浑身一震,他对完颜宗旺的恨,不比我少。
李容疏来过一次,只是说了一句话。
他站在我床榻前,俊美得令人窒息的玉脸锐气毕露,双眸深寒,“帝姬,身受屈辱而寻死觅活的人是世上最懦弱、最愚蠢的,帝姬不该死,而要手刃仇人,甚至把他和他的家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是最痛快的复仇。”
我听进去了,懦弱,愚蠢,手刃仇人,复仇!
叶梓翔进宫看望我三次,雪儿和霜儿退出寝殿,只剩下他与我。
本该意气风发,本该英姿勃勃,本该儒雅行云,他却愁眉深锁,血丝隐现。
“只要帝姬应允,末将立即娶帝姬过门。”他满怀希翼地凝视我。
“倘若帝姬有何不测,末将终生不娶。”他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热暖和了我冰凉的手指。
“帝姬母妃早逝,倘若她见你这般求死,必定心痛不已。末将以为,她也希望你择一良婿,安稳一生,与夫君举案齐眉。”他柔情款款,眼中缠绕着缕缕情丝。
母妃,是这样的吗?你不要我死吗?要我和叶梓翔举案齐眉吗?
而我所爱的那个男子呢?那个轩昂俊爽、豪气干云的石头哥哥呢?我与他的约定呢?
汴京城南的辛夷花开了吗?
“小猫,待辛夷花开的时候,我再来汴京找你。那时,我会携聘礼来娶你,你不能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