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丙子,金兵自明州引兵还临安。

丙戌,金兵自临安退兵,我代六哥下令,命宋将率兵追击,然后派人飞马传讯给六哥。

六哥亦派人飞马来传,不日即到温州。

我想起叶梓翔曾在海上说过的话,长江上、中、下游皆有大将驻守,我军陈于长江沿线,金兵北退,我军可趁此良机狙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对叶梓翔说出此意,他沉吟良久才道:“长公主金枝玉叶,自当与陛下一处,前方与金贼交战凶险万分,长公主若有何损伤,陛下怪罪下来,末将担当不起。”

“我会承担一切后果,你只需带我前往韩世宗将军处便可。”

“长公主为何有此想法?”

“因为,我要让六哥知道,我军将士并非无能之辈,我军也能打胜仗,驱除金贼不是不可能。”话落,我咬唇。

“既是如此,末将恭敬不如从命。”他朗朗一笑,笑得风光霁月。

我寻来几套男子袍服,将六哥的四套袍服和写给六哥的书信交予李容疏,让他代为转交。同时,雪儿和霜儿也托付给他。

雪儿和霜儿一心随我北去,胡搅蛮缠了好一阵子,我板起脸,低叱:“你们道军营是随意出入的么?你们可照料我的饮食起居,但也会成为我的拖累,你们安心留在温州,好好伺候六哥。”

闻言,她们不再说什么,悄然拭泪。

临行前,李容疏让我借一步说话。

“昨日,容疏收到金国传来的消息,师父不幸遇难。”怪不得从昨日午后开始,他一贯的从容消失不见,眉宇间映出些许伤色。

“你师父是谁?”我疑惑,他从未提起过他的师父在金国。

“端木先生教容疏医术,算是容疏半个师父,也算是长公主师公。”

我惊诧不已,端木先生竟然是他的师父,我的师公。

想起端木先生为我诊脉治病的那些日子,想起他温和、淡然、寡言的性情,忽然觉得他与李容疏有着相似的脾性,只不过,李容疏人小鬼大,乔装的功夫还不到家。

李容疏说,端木先生师承世外高人,习得一身精湛的医术,李刚向父皇推荐端木先生入职太医院。然而,端木先生性耿直忠厚,不善钻营,被其他太医踩在底下,明珠蒙尘,不为父皇所识。

可贵的是,端木先生并不觉得怀才不遇或是大材小用,默默无闻地待在太医院,为宫女内侍诊病。后来李容疏对医术感兴趣,便求他教授医术。端木先生应允,但不要他尊称为师。

“为什么端木先生不要你尊称他为师?”我问,端木先生真是个怪人。

“容疏不知,端木先生吩咐容疏,日后容疏教人医术,也不能称容疏为师。”

“那你不是违背了他的意思?”我一直称李容疏为“小师父”的。

“容疏是长公主的授业恩师,医术只是雕虫小技,长公主自然要称容疏为师。”李容疏道。

端木先生被金兵掳至会宁,待有了一定的自由后,与李容疏取得联系,辗转传递出他听来的有关金国军政的消息。自然的,他也会向李容疏传递有关我在金国皇太弟府邸的消息。

而今端木先生死了,我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端木先生如何死的?被谁害死的吗?”

李容疏的口吻平淡得镜湖一般波澜不兴,“完颜宗旺听闻你诈死南归,一怒之下砍了师父。”

我很清楚完颜宗旺的脾气,被人欺骗,被人戏弄,他知道后,势必震怒,更何况,骗他的人还是我!他知道我逃走,首当其冲受到迁怒的,就是端木先生。

换言之,完颜宗旺已经知晓我在南朝活得好好的。

“长公主随叶将军北上,千万保重。”他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