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骤然提高嗓音,“家国大事,岂容你一个女子妄议?”

我声嘶力竭地喊道:“对,我是女子,可是我比你清醒,我就是要骂醒你!六哥教过我,历朝历代的枭雄霸主大多起于西北,天下精兵强将也以西北为最,而今,河北故地时为金贼所占,六哥又将汴京、南京拱手让人,一味南逃,从扬州到镇江,从建康到杭州,六哥,你究竟要逃到哪里?逃到偏远的琼州?还是逃到茫茫海上?”

他目龇欲裂,扬臂伸掌,瞬时便要掴在我脸上。

我不惧地迎上,紧紧咬唇,怨愤盯着他,“假若臣妹说错了,陛下便一掌掴下来。”

怒气在他的眼中翻滚,瞪视片刻,他终究恨恨地甩臂,扬声喊道:“来人,送长公主回殿。”

不多时,便有内侍奔过来,我森冷道:“滚出去!”

一时间,内侍不知该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又见我们怒极而势成水火,就愣在当地,踌躇不已。

想不到,回来不到两个月,竟与六哥吵成这样!

伤心与悲酸一起涌上心头,双眼模糊。

眼见如此,内侍悄然退下。

“六哥可知,曾有一个年仅两岁的小女孩,被金贼活生生地摔死。小女孩的母亲,声泪俱下地恳求金贼饶过孩子,可是金贼残忍冷血,将小女孩抛来抛去,以此取乐。小女孩吓得大哭,金贼故意没有接住,小女孩摔在地上,血流一地……”泪水滑下,我凄楚道,“六哥可知,这小女孩是谁?这母亲是谁?”

“是谁?”闻言,赵俊怒气消散,通红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是六嫂,是你与六嫂的女儿。”我哑声哭道,“六哥,你的女儿被金贼害死了。”

“我的女儿……”他喃喃道,悲伤的泪水终于滑落眼眶。

“六哥为什么不问问母妃和六嫂在金国怎样了?为什么不问父皇在金国过得如何?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

赵俊不语,双掌成拳,杀气直迸,青筋几欲爆裂。

我泪落不止,“父皇,你的母妃,六嫂,所有人,在金国过得很不好、很辛苦,比一条狗、一只蝼蚁还不如……”

他静静听着,半眯着悲伤的泪眼。

我劝道:“假若六哥南逃,将士们该多么寒心。六哥,我陪你留在建康迎敌,亲自督战,必定士气如虹,我们不一定会败。在这水乡之地,金贼擅弓马骑射,不习水战,我们可借地形之利将金军打得落花流水,如丧家之犬败走。”

他闭了闭眼,似有动摇,终于道:“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想想。”

回到云岫殿半个时辰后,李容疏便在殿外求见。

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老的绿叶玉枝。

“长公主此番劝谏,伤人伤己,毫无章法,只会坏了你与陛下的兄妹之情。”他在我身后温和道,仍然稚气的嗓音却如大人般沉缓。

“不在其位,不知其艰,假若长公主当皇帝数日,也会体会到一国之君的难处。长公主须知,一国之君不能任意妄为,更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处理政事,因为需要权衡的事情太多。”见我不语,他又劝说道。

“是六哥让你来劝服我的吗?”我冷声问道。

“不是,容疏只是不想长公主和陛下生了嫌隙。”

我哑声问道:“六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容疏黯然道:“长公主在金国过的是屈辱难堪的日子,同样,陛下自御极以来,并不曾风光过。金贼不断犯境,两河故地时为金贼窃据,兵锋不断南下,如今已不似靖康前的年月,当一个太平皇帝守着国朝基业,就能稳固江山。陛下的江山摇摇欲坠,流寇四起,叛变时有发生,内忧外患,满目疮痍,没有一日安宁。长公主该晓得,陛下比任何人都想收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