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消散。

卫玠站了?起来,振作精神?,取来笔墨纸砚,手中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决然写道:

盖婚男嫁女,成于媒妁。

奉制问名,加诸卜筮;纳吉纳征,以拟佳期;鸾凤之配,且喜且和;戴冠着锦,拜堂合卺;婚姻一载,夫妻恩爱。

然承父母命,思?之不熟,今朝始悔。

初时相亲,妻如珍宝;日久反怨,妻如顽土;吞声忍气,手足麻木;且图欢欣,尚然心爱;长算短算,难承劣性;

鸳鸯错配,两心分?离,无计相从,故此放妻。

卫伯瑗于时辛丑年八月二十四?日永延坊街尾谨立此书。

就此停笔不过,卫玠堵着的胸腔好歹才疏通了?些,可不消片刻,又觉得便宜了?窦绿琼,于是复然提笔补充道:

妻素性不甚贤慧,百般顽劣,好吃爱哭,娇矜难搪。为?人?撒气无度,手无分?寸,妄自挑衅,怒扇夫君,节行有?亏,断然无改。

盖前世冤家,今生讨债。

有?诗为?证:有?缘千里也相投,对面无缘不偶。只因一着错,满盘俱是空。

悔矣,改矣。

写罢,将没心肺的窦绿琼批点了?好一通,卫玠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衣桁上悬挂着的原本?打算哄妻子?开心的老虎灯笼却再一次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她的心是铁石做的么?和裴绎玩了?一整日回来后,就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

忽然窗外雷光一闪,幽蓝色的天空中骤然划破一道银蛇,轰隆隆,轰隆隆,仿佛下?一刻就要透过窗棂击中人?的心脏,溅开血肉。

烛火齐声熄灭,室内萧索黑暗,阴风阵阵。

卫玠突然抬手,将桌前已经?写好和离书的几页宣纸大力挥开,连同笔墨砚台都齐声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巨大的碎裂声。

他的下?颌死死紧绷着,脖颈间爆发?道道青筋,仔细一看才看得出眼睛从眼角红到了?眼尾,几滴泪不争气从中掉落下?来,双手默默抓紧了?桌角。

再一次被抛弃,他心灰意冷。

与此同时,已经?心伤疲惫地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窦绿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嘴里发?出不安的嘤咛。

银蛇缓缓退去,狂风偃旗息鼓,只有?不懈的雨滴还在敲打着窗面,发?出富有?韵律的噼啪声。

从前,哪怕众叛亲离,母子?离心,挚友惨烈而亡的遭遇,卫玠也扛过来了?,如今只不过是没了?一个窦绿琼,何必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