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华阳很快就看见,那些曾经与她坐在一个屋子里谈天说笑的亲戚们,穿着单薄的白衣囚服,手脚都铐着锁链朝她走来。
状元郎大哥已经不在了,曾经言笑晏晏、风流倜傥的探花郎三哥,此时形容憔悴、面无生机,看到她,又仿佛没看到。
嫂子们泪水涟涟,不为自己,只求她替孩子们说情。
华阳与陈敬宗成亲四载,其中一半多的时间都在老宅服丧,之后因聚少离多,膝下并无子嗣。
可她在陈家有三个侄子、两个侄女。
如今他们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泪如雨下地在她面前走过。
华阳就这么站在风雪中,看着昔日熟悉的兄嫂、天真的侄儿侄女们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雪太大了,您该回去了。”
丫鬟红着眼圈,扶着她走向马车。
华阳看向官路中央。
白雪皑皑,脚印杂乱,大概是陈家众人留在京城的最后痕迹。
然而这绵延了一路的脚印,也迅速被纷落的雪花覆盖。
她却还是看见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你自保重,我走了。”
是陈敬宗出征那日,黎明光线晦暗,他站在床头与她道别。
“老四粗人一个,若有委屈公主之处,臣定会罚他。”
是她敬茶那日,公爹刚正坚毅的声音。
“这院子是新扩建的,桌椅床柜也都是新的,公主若哪里不满意,我再叫人去换。”
刚刚搬到老宅,婆婆先陪着她去看院子,唯恐她住不习惯。
“是我说的不中听,公主莫怪四弟发脾气。”
“公主小心,这鹅会咬人!”
“这是我新摘的桃花,四婶喜欢吗?”
……
华阳闭上了眼睛。
不该如此。
陈家的结局,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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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陵州,石桥镇,陈宅。
夜凉如水,陈敬宗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拔步床内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果然有细细弱弱的啜泣声从床上传来。
陈敬宗烦躁地皱起眉头。
他承认,让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千里迢迢地跟着他们来老家守丧是委屈了,甚至连他这个粗野武夫都委屈了她,可她从离开京城那日就开始摆脸色,至今已经摆了两个多月,折腾这么久,再娇气也该认了,至于还委屈得大半夜偷哭?
陈敬宗想不明白。
当初皇上赐婚,陈家可没有隐瞒她什么,他这个人也是她亲眼相看过的。
这次回家守丧,老头子提议过让她留在京城,是她不知怎么想的,主动要求跟来。
又要来,又委屈……
陈敬宗坐了起来。
她是公主,陈家上上下下都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回来之前,母亲特意写信给二婶,提前给这边预备了一张奢华名贵的拔步床。
拔步床里面是一张架子床,宽敞得足够让四个成人舒舒服服地躺上去。
床外侧是地平,也挺宽的,一头摆着她的小梳妆台,一头并排放着两个金丝楠木的箱笼,装着她带过来的金银珠宝。
按理说,他是驸马,可以跟她一起享受这架床。
可她不待见他,回来也有二十天了,陈敬宗竟然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地平上睡的。
好在快要入夏,他身强体壮,不怕凉。
“哭什么?”
屋子里也黑漆漆的,陈敬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