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忽问:“先祖……可过得好?”

“各位先祖皆是寿终正寝,大福大安。”

荀奚满脸喜色,他忽想起了什么,忙往宅里走去。

“对了,先祖有遗言,传下书信一封。说是来日若荀仙回府,定要让他亲眼瞧见。”

说着,他急匆匆拿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分外珍重地递出。

荀随轻声道:“可否请师妹帮我读一读。”

“自然。”

裴寻今接过书信,展了开来。

出乎意料的是,信上的文字格外简单。

她一扫而过,然后看向荀随。

“师兄,似是您母亲留下的信,信上仅有一句。”

她盯着信纸,缓声道。

“不盼吾儿得道成仙,唯望顺遂无虞。”

字字入耳。

荀随神情平淡,倒像是心绪毫无起伏。

裴寻今看他,游移不定,只唤了声:“师兄?”

荀随沉默许久,忽问:“自我离家后,她与父亲从未来梦中见我,可是在责怪我?”

但不等她开口,他便接过了信,将其折好,转身道:“走吧。”

裴寻今往前一步,依旧唤他:“师兄……”

荀随抬眼。

视线依旧朦胧,却也能视物。

不比昨夜大雪,今日天清气朗,日丽风和。

一如他离开荀府,前往青斗宗的那天。

那日,他母亲将他送出大门,托着他的手告诫他,要将万千黎民放于心间,以所学消天下之灾。

而今,却仅剩“顺遂无虞”四字。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

“我心劫已过。”

倏地,天气异变,方才见着的蓝天白云,此刻竟乌云压城,有天雷滚动其间。

荀奚讶然道:“怎的平白晴天滚了雷?”

荀随却脸色淡然。

心下一派通脱。

他清楚,心劫既过,便是天劫。

两人离了荀府,荀随垂下眼睫,借着那朦朦胧胧的视线,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我原想,若哪日身死浩劫,便以青山为墓,终了一生。可见了师妹,便盼着能再苟活一日。”他躬下腰身,温声问道,“师妹可愿再怜我些岁月?”

他背后是天雷滚动,但他似毫不在意,只将满门心思放在她的答案上。

裴寻今回望着那灰白的眼眸。

这些时日的梦里,她脑中不断浮现出浮界山的雪,还有那漫山尸骸。

还有他那不让旁人靠近半分的承诺。

她忽一笑,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晚上竹骨玉手钏碰出脆响。

“师兄定要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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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新年分外热闹。

来访者络绎不绝,本是与故友相会的好时机,可勾盏却十分头疼。

裴寻今:……

「因关」  到最后,他索性带着裴寻今和赤卷,远去了那择路山享了几日清净。

到春天时,才又回了乘宿县。

一路上,他们听见了不少传闻。

据说那顺云岛有人得道成仙,恰如琨玉秋霜,做了不少好事。

闻言,勾盏只笑,当把那几人也送去顺云岛,好好受一番教化。

春深时节,一连下了好几场朦胧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