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多雾，此处又靠近冥界界门，阴风阵阵，鲜少有人过来。

他扫开沾了露的枝叶，生从一片繁茂灌丛中踩出了一条小径。

七弯八拐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终于远远瞧见了一条黑蛟。

那黑蛟身形庞大，蜷曲的身子缠绕着一处精致小院，正闭着眼休息。

但他刚往前迈一步，黑蛟就谨慎地睁开了眼。

瞳孔是不正常的浑黄色，沉着倦意。

解卞暗叹一气。

幸好是在这儿。

他记得解玉小时候身子骨弱，有时受欺负，或是生闷气了，就喜欢跑到这里来。

以前这处只有与解玉交好的樊渚知道，直到有一回解玉受了重伤，樊渚来找他，他才得以知晓这“秘境”。

解卞上前，狐狸眼里尽是调侃。

“在阳，终于舍得出现了？”

他心中多有无奈。

妖界战乱后，一直在肃清弓氏余孽。刚结束，解玉就匆匆离开了，却不想是偷跑去了魔界。

黑蛟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大张了嘴，露出獠牙，威胁之意太过明显。

活像是盘踞山洞守护珍宝的巨龙。

解卞刚想打趣他化蛟了也没丢小孩儿心性，但笑还没起，便因所看见的东西凝住。

只见那黑蛟的心口处破了个大洞，正淅淅沥沥往下滴血。

赤红顺着黑亮的鳞片往下淌，触目惊心。

他瞬间严肃，问道：“你剜了护心鳞？”

黑蛟一僵，不愿理他，便甩开头，又躺了下去。

他将头凑在窗前，似是守着什么。

“解在阳！”解卞的语气中隐见了怒气，“你发疯了不成！”

黑蛟还是不理他。

解卞清楚他这弟弟的性子，只得叹气。

“你剜了护心鳞，至少也应治疗伤口，不如先随我回去，也省得受苦。”

黑蛟就又抬了头。

这回除了威胁，他的眼神里竟还含了几分委屈。

解卞心知劝不动，便道：“魔界来信，说你抢了人。不出几日，王上定会找到这处来。”

黑蛟将身子缠得更紧。

“我不逼你，但你当想清楚些。”解卞取出一些药瓶放在地上，“恰巧身上带了些药，虽不至治好你的伤，也总有效果。”

他的视线落在那小院上，随即又看了黑蛟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

裴寻今睁眼时，天已大亮。

昨夜里黑蛟太过颠簸，她索性抱着须角睡了过去。

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忽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侧过头，循着那视线望过去。

然后便对上了一双针状兽瞳。

那双眼睛比她脑袋还大，圆滚滚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裴寻今吓得倏地坐起，心猛地跳动两番。

再一看，原是解玉化作的黑蛟。

那黑蛟见她醒了，忽地转回脑袋，趴伏在地上，不再看她。

裴寻今下了床，走至窗边。

“解玉？”

解玉却将头藏在了卷曲的身躯里，还是不看她。

裴寻今忽瞥见了那黑鳞上的血。

原是殷红的，却在滴落地面后，将一片灰染得近黑。

她翻过窗子，走到了黑蛟的心口处。

蛟身庞大，躺在地上也比她还要高，她需抬了手才能碰着那伤口。

指尖甫一挨着淌血的伤，黑蛟便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