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地面坐起，借着身旁潺潺流过的溪水，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与前两次不同，这回她长大许多，看样子已和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了。

仍是粗布麻衣，作简陋打扮。

不过腰间还佩了把木剑，虽是木头雕的，却也十分精致。

剑柄还栓了条细长银铃。

这银铃竟与解玉那条极为相似。

裴寻今抓起那银铃，正要细看，忽听见一阵疾疾马蹄响。

她转过身。

身后是一簇繁茂灌丛，隔着灌丛，外面便是一条大道。

大道上尘土飞扬，有一少年郎打马过道。

待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裴寻今一愣。

师兄？

那少年与荀随长得极像。

可又不像。

荀随常穿素色袍子，神情寡淡，一举一动皆风雅有度。

而那少年郎着了件大红骑装，高马尾，一双凤眸含着笑意。

如大火燎原而过，熠熠生辉，挥鞭时尽见疏狂。

裴寻今心觉糊涂，恰巧这时，又有一匹马过来了。

那马上是个绿袍少年，也是面若冠玉，高声唤道――

“荀随！等等我！”

果真是师兄！

师兄这样子该有多大年纪？

十六？

十七？

裴寻今想不明白，干脆藏在了灌丛里，看着他俩。

荀随听见了有人叫他，放缓速度，牵着马头转过去看那绿袍少年。

他眼底含了点笑，眼神明澈，干净得很。

“封湛，你又输了。”

封湛大喘着气，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朗声大笑：“输得不怨！”

他神采奕奕地看着荀随，忽道：“荀随，听说有个老道士求着你去青斗宗修仙，是真是假？”

一旁的裴寻今听见了这话。

现在的荀随还没入仙门。

那么，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原主在那时还是人类，且已经碰见过荀随。

荀随的笑淡了点，说：“是真。”

“那你要去？”封湛自顾自地说开了，“去了也好，多少人想成仙得道，只可惜没你那天赋――我听我娘说了，那老道士还说，你往后要救苍生呢。”

荀随并未因这高捧露出半分倨傲。

他只道：“即便天下人往之，也并非我荀随所愿。”

封湛面露困惑。

“你不想去？”

“嗯。”荀随扬了眉，笑着说，“如果那老道所说为真，那上天为何不直接让我降生在青斗山上呢？还要让他费了这番功夫寻我，可见他这话里必然掺了假。”

封湛闻言，憋了半天，才说：“荀随，你总爱说些歪理。”

荀随牵回马头，以与他并行。

他身姿挺拔，往前行时，马尾尖儿轻摆着扫过后颈。

“封湛，若真能得道成仙，可独我一人活那百年千年，又有何乐趣？”他道，“高山流水，一个人冷冷清清，还不如短短数十载光阴得趣。”

封湛一时语塞，半晌，才咕哝道：“你又不愿修道，那咱俩犯得着去找那狐妖吗？赵大伯也说了，那狐妖也就是偷了些他东西，只谋财不害命，何必跑这百里地去抓那狐妖。”

荀随：“偷了东西也是作恶，怎能不抓？”

“但你要是去了青斗宗，学了仙法，不是可以帮更多的人？”

“你只知去了青斗宗便可学仙法，却不知那箍人的宗门道规。”荀随侧眸看他，神情中一派意气，“现下我想帮何人就帮何人，可若进了宗门，要守的规矩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