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附的眼底含着危险的凶光, 尖牙森白。
“我说了, 与你无关。”
说话间, 裴寻今已逐渐平静, 头倚着他的肩, 昏过去了。
鱼附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 语气却冷冽:“我会带她走, 往后的事不容你插手。”
缪寄像是听见了什么趣事。
“走?”他慢笑一声, 神情中一抹讥诮, “莫非你以为自己还能走出这房门么?”
但鱼附根本不瞧他,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的缪寄慢悠悠开口:“把她留下,你可以走。若不然,便只能留你再住一段时日了。”
鱼附那漆黑的眸里渐有了暴戾之色。
他二人站在了一条悬于高崖的丝线上, 摇摇欲坠, 连呼吸都绷紧了,但谁也不肯退一步。
缪寄抬起已破裂的扇把, 轻敲了下虎口。
“倒也是, 畜生便是畜生, 听不懂人话。”
这鄙薄入耳,鱼附一僵。
他侧过头, 将字眼儿磨碎了挤出:“你说什么?”
缪寄望着他那被尖齿勾出血的嘴, 冷笑。
他惯常将魔鲛这类族群视为野兽。
平日里装得了人, 骨子里却藏着兽性。
皮相再好又如何, 始终算不得人,肮脏的血里尽流着让人瞧不起眼的野欲。
他出言向来毒辣,又带了轻慢笑意,便更显漠然:“看来果真是听不懂。”
鱼附收紧了手。
“鲛人一族向来残暴,可有自相残杀之说?”缪寄倚着一边的长柜,仿佛是在谈论什么闲趣笑闻,“应当是有。前些日子去了和绛海域,那里的鲛群竟尽数惨死,遍处骨骸,啧……”
他一笑,眸便更显狭长。
“也不知是谁下了如此狠手。”
话音落下,他身边的长柜忽然开始扭曲变形,片刻之间就成了齑粉。
缪寄眼一睨。
“可惜了,上好的紫檀木。”
鱼附:“你若不知道什么话当讲,什么不当讲,便闭上嘴。否则,今日是这烂木头,明日便是你。”
“鱼附。”缪寄唤了他,“莫要将我当成你那些无能族人,若以为两三威胁就能恐吓人,便是愚蠢。”
鱼附瞳仁一缩,忽然间,碎粉化作了无数尖刀,朝缪寄刺去。
缪寄抬起手,挡住了那些利刃。
他轻笑:“蚍蜉撼树,也是蠢。”
说完,便有两根细线从房顶两角袭下,精准无比地拴住了鱼附的手腕。
那线极细,蛛网一般,却韧性极强,无论鱼附怎么挣,都无法挣开。
不仅如此,他还从细线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僵。
“看出来了?”缪寄轻笑,“世人皆知鲛骨柔韧珍贵,我便在和绛海域的尸骨堆里随意取了些,炼成丝线,不想在此处派上用场。此事倒要谢你,没将它们挫骨扬灰。”
鱼附已到疯魔的边缘,心头翻滚着强烈的杀意。
与鲛群厮杀时的暴戾之感再度浮现,令他双目赤红,脑仁也跟着突突跳动。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和绛海域那阵阵涌动的血沫。
将利爪剖入同族腹中的畅快淋漓,令他杀红了眼,也让他得以从痛苦中解脱。
等清醒时,身边已全是尸体了。
他茫然地坐在鲛骸中,视线无论移向哪一处,都能看见同族圆鼓鼓的眼球,恐惧又不甘地瞪着他。
可他既不怕,也不后悔。
反倒被一阵阵快然吞没,连骨头都在兴奋地颤栗。
早该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