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道我早已生了心魔,为何不杀我?”
他像是突然参透了执拗,紧抓着这些问题不放。
这让尚仙长格外烦闷。
他冷睨了眼荀随手中的剑,忽想起了什么。
“你想知道?”他突地往前几步,凑近些,用仅能让二人听见的音量作答,“你师父,不一直在你手中么?”
荀随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他仿佛听见了手中剑的哀鸣。
如泣如诉。
这把剑,是尚仙长给他的。
他近乎绝望地问:“剑里……融了仙骨?”
尚仙长为追求力量不择手段,见他隐有落下血泪之势,也只颇为快然。
“仙君强大,却毫无长进之心。若由他领着青斗宗,青斗宗势必永无出头之日。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在旁处贡献一二。”
荀随声音嘶哑。
“哪几人杀了仙君?”
尚仙长笑意和蔼:“仅凭一两人,如何敌得过仙君?自然是我等齐心协力了。天也助我,若不是他身体有恙,绝不会如此轻松。”
喉头有血腥气翻涌,荀随垂着头,神情也一并隐住。
“齐心协力……”他顿了顿,“你留着我,便是为了炼剑?”
到现在,一切都再明显不过。
尚仙长留他,正是为了利用他的魔息,加上仙君仙骨,好炼成那把绝世剑。
“你清醒得不晚。”尚仙长笑了声,“如若现下回头,还可留你一命。”
荀随却道:“痴心妄想。”
尚仙长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后退一步,拔高嗓音:“此子无药可救,诸位,不若以血符封印,以免他祸乱人间!”
其余长老皆点头称是。
十位长老一同以血画符。
霎时间,荀随的双手被迫展开,就像是受刑的囚徒。
剑也落了地,稳稳插在地上。
伴随着咒诀,他那赤//裸白皙的上身,竟出现了无数血符文。
那些血符文如同刺青,布满了他的上半身。
原本仙风鹤骨的道人,也便成了被符文束缚的恶魔。
血符囚困之下,荀随低着头,竟笑了起来。
那笑声原是闷在嗓子里,低低哑哑的,好似琴弦震颤。
不多时,便如水流击碎寒冰,清晰响在耳畔。
尚仙长被那笑声刺得心颤,怒道:“你死期已至,竟还如此张狂!”
荀随止了笑,缓缓抬起头,那双灰瞳隐隐透着赤红。
修道成仙并非他所愿。
他是世家子弟,少时同旁人一样鲜衣怒马,许多个夜里希冀的前程,没有一个与出世沾得上关系。
直到青斗宗的一个老道士把修仙奇才的名头安在了他头上,说他是要救天下的人。
闹不管用,求不管用,他被父母送到了这青斗山,一百多年间,再没回过荀家一次。
在青斗宗的第二年,老道士就死于渡劫。
他刚死不久,栖云仙君便来了。
无人知晓他的来处,他一进山门,就将荀随收为座下首徒。
也是他对荀随说,修道不应为了私欲,而要归于自然,将万物容于心中。
可笑。
不为私欲?
他不破清规戒律,落得的是一场空。
而他斩断了那压在身上的枷锁,得来的,却也是一场空。
荀随回了神,缓缓抬头。
“你要养魔?”
他探出舌尖,漫不经心地卷舐了唇上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