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便移到了右眼下面,低声道:“这里么?”

“好像是。”

裴寻今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想躲开他的手。

但荀随忽然抬起了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左臂。

动作很轻,可力度大到不容人拒绝。

“在木屋里时,师妹不曾躲过。”荀随将头压低了几分,与她几乎只有一拳之隔,“为何到了这里,便要躲着师兄呢?”

“还是说……”他像是遇见了一个令人不甘的难题,神情被光影衬得阴暗,“师妹要更喜欢在木屋里的师兄么?”

末字落下,他恰巧将指尖移到了她的唇上。

好似被烫到了般,他瑟缩了一下手指。

再不敢碰。

裴寻今犹疑道:“可这不都是师兄吗?”

“不。”荀随眉眼间带进了偏执,“不一样。”

他声音冷淡至极,神情也不见暖色,仿佛不容人亵渎的神像。

可同时,他又亲手将自己拉出了那禁锢着他的枷锁。

“不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师妹。”

他竭力在暗处勾勒出她的轮廓,也仿佛在摸索着自己的心。

在青斗宗的数百年里,规矩拽住他,大义锁着他。

眼下,只有在这谁也瞧不见的阴暗洞穴中,他才敢将心一点点剖出,露出内里的不正常。

不正常的情绪。

被他的师父弃如敝履,要他抛之脑后的情绪。

在破山宗得到师妹受罚的消息时,他于担忧中弄清楚了长久以来缠绕在心间的是喜欢。

而当那日在木屋外,听着雪牙扮成他的模样和师妹说话时,他终于迟迟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爱,可能有些畸形。

仿佛一只被禁锢在荆棘笼里的凶兽,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出笼子。

意识到这点后,他逃走了。

和往常一样,他竭力克制住了那份不正常。

这件事他一直做得很好。

从眼睛失明后,他便惯于压抑情绪。

但当听到那脆生生的一句“师兄”时,数日来的自持便毁了。

那荆棘笼子,竟被生生撞出了一条裂缝。

“师妹。”荀随忽然低笑出声,轻声道,“是你自己找来的。”

他后悔了。

失明后听到的讽刺太多,以至于让他忘了,师妹是从未暗贬过他的。

与其让别人顶着他的壳子与师妹来往,为何不敢直接面对她?

不过一道伤口,师妹又怎会厌嫌他呢?

裴寻今抬头。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师兄的笑声。

往常他也笑,但至多不过轻抿起一点弧度,又浅又淡。

而眼下,那笑被压在嗓子里,震颤得有些沉闷。

“师兄?”

荀随正要开口,那暗淡不清的视线内便闯入了一道人影――就在洞口处,逆着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

就算看不清,他也知道那是谁。

下一瞬,洞口那人疾步而来,带着不消细看就瞧得出的怒火。

“师妹,”荀随移回视线,复又望向裴寻今,他顿了顿,“在这里等我,我马上便回来。”

裴寻今只当他是要去解决那“不太好的东西”,好笑道:“师兄是真以为我胆小了?算了,去便去罢,我只当是休息了。”

荀随朝洞口处的雪牙踱去步子,二人一同到了洞外。

雪牙扯开一丝讽笑,第一句话便是:“许久不见主人睁眼。”

荀随刚受伤的那段日子,还不适应,总会下意识睁眼,而后便会被刺激得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