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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破日出,朝阳升起。

金碧辉煌的蓬莱殿却比往日任何时候更安静。

延兴帝抱着头瘫坐在地上,始终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更想不出任何破局之法。他被软禁在这里,只能等着有人来救他……可太子昏迷不醒,在玉华山,是他派人去刺杀太子的。

本以为只待太子出事,他顺理成章废太子、立新储君。

谁曾想,竟功亏一篑,反落入他人彀中。

谁……?

到底是谁在谋害于他?甚至连高振都背叛他!

难道太子其实根本没有出事?是特地做一场戏用来诓骗他而已?

但他分明亲自探望许多次,他亲眼看见太子昏迷不醒。

延兴帝越想越痛苦,将头埋得更深。

耳边却忽地响起“吱嘎”一声,外面的光线更加猛烈照进殿内,是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他没有抬头,缩一缩身子,然而传入耳中的脚步声令他呆愣住。哪怕从未刻意留心,在这一刻,他依然感觉到这脚步声熟悉,他心底浮现出一道身影夫妻二十余载,原来,他对她的一切早已熟悉。

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

延兴帝终于抬起头,先望见一道影子被日光映照在殿内,慢慢抬眼看清楚站定在他不远处的人。

“你这贱妇!”

“是朕册封你为皇后的!是朕给了你这一切!你怎敢如此?!”

当看见王皇后那张脸时,延兴帝仿佛彻底回过神,意识到今日之事与眼前之人离不开关系。他难以接受,愤怒难以言状,几乎睚眦欲裂。

延兴帝扑上去,两名大力太监也上前挡在王皇后的面前,轻易把延兴帝拦了回去。他狼狈跌坐回地上,鬓发凌乱、衣裳不整,哪里有半分一国之君的威严?

“王婉莹,你到底想做什么?!”延兴帝怒吼中质问。

立在原地的王皇后听见这个名字,神色恍惚了下,皇帝的指责并未停止。

“倘若对朕有不满,你尽可冲着朕来,为何连太子也不放过?他视你若生母,从来恭敬相待,你为一己之私,连他也不放过,竟设下毒计想要取他性命!你这个毒妇,你可知今日之事,要叫你们太原王氏跟着你一起万劫不复!”

王皇后已回过神。

她淡漠看着面前这个全无反抗之力的男人,轻扯嘴角。

“陛下何必将自己做下的事往旁人身上推?”

“难道不是陛下派人刺杀太子吗?亲生父子尚无情意可言,何况旁人?”

“还有”

她目光冷下去两分,“王婉莹这个名字,你不配喊。”

皇帝尚在潜邸时,她便嫁与了他。

那时年幼,万事懵懂,彼时听他一口一个“婉莹”亦心中甜蜜。

但没多久所有的甜蜜便破碎了。

他开始暴露出本性,骄奢淫逸、美人不断,她如梦初醒,知晓自己的天真,居然对这样一个人心怀期许。

日子却总归能过下去。

再后来,藩王生乱,借着王家他才得以顺利登上帝位。

换来的是他忌惮之下趁她孕中不备,害她小产,从此再也不能有孕。他彻底安心,自觉高枕无忧,甚至如同怜悯一般,宠幸她的大宫女令其怀孕。

自那个大宫女怀孕起,人人皆知这个大宫女的孩子等同于她的孩子。

乃至曾有人为此同她说陛下是爱重她的。

多么可笑,多么滑稽。

分明是他亲手将她摧毁、将她掐死,落在旁人眼中,反倒竟可能变成他其实爱重她的证明。

可是从那个时候起世上的王婉莹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