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想,或许他就是那个擦拭花瓶,却不敢触碰花枝的奴仆。

于是,终于,在无数次辗转反侧的夜晚后。

他打碎了花瓶,把花枝偷了出来。

他带着花枝逃到荒野,他把她重新种在泥土里,他盼着她年年岁岁迎风招展。

可如今,花枝的主人寻到了她,将她从土地里拔出。

或许还要把她重新放在名贵却毫无生机的瓷瓶里。

而他,他和那个奴仆一样,无能为力。

可他终究是不甘心,不舍得的。

他想,殿下不会放过他的。

这条命,本就是东宫太子爷赏的。

如今主子要,拿去自是应当。

只是那株,他曾经偷走,隔着衣衫藏在怀里,不敢触碰,唯恐染脏了的,极漂亮极娇贵的花枝,始终是他心底的牵绊。

他不想,不想看她枯萎在瓷瓶中。

……

暗牢里血腥脏污,陈晋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被困在这里的多少个日夜了。

他感觉自己血都要流干了。

终于又见到了那个,自那日从他身上夺去云乔的玉佩锦囊后再未出现的太子殿下。

暗牢里不见天日,却听到几分外边的动静。

今日东宫喜气洋洋,来来回回的守卫也曾议论,陈晋隐隐猜得了这是什么日子。

倒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里,殿下会特意来此见他。

骨头上贯穿后紧紧扣着的锁链,沾着血腥,嵌在了肉里。

让他连动作都不能。

只能像一具死尸烂泥一样,伏在地上。

萧璟抬步近前,立在他身侧,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几瞬后,蹲下了身子,平视陈晋。

其实在云乔跟陈晋私逃前,萧璟是没有正眼看过这个护卫的。

东宫无数护卫,陈晋再得用,也就是养的一条效命于他的狗。

和旁的护卫、下人,并无多少不同。

可他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条东宫养着的狗,居然在他眼皮子和他榻上的女人,有了苟且,甚至为她叛主私逃,为她亡命天涯。

曾经他也以为,陈晋不过是为美色所惑,被云乔灌了迷魂汤罢了。

至于那段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他看来实在缥缈虚无,若当真是青梅竹马万般在意,怎会眼看着她嫁与旁人。

若是他,只要还有一口气,也是要把人抢到自己身边的。

倘若多年不闻不问,那算什么情谊。

他想或许云乔会对错过多年的旧情人念念不忘。

可男人,无非是经年重逢,见色起意。

直到他抓了陈晋困在暗牢,才知或许并非如此。

看着那挣扎在污泥血水里,已是死狗烂泥一般,连性命都难保,还要求他放过云乔的陈晋。

想到那根早有年头的马鞭,想到云乔的骑术。

想到她说,是少时友人所教,目光迷惘中带着几丝怀念。

萧璟不得不承认,或许那份青梅竹马的情意,当真是重。

重到云乔嫁人生女,陈晋仍多年念念不忘。

重到陈晋生死难料,云乔伏在他膝头,惶恐难安挖空心思都要保他性命。

第335章 鬼

萧璟微垂眼帘,闭眸时,眼前似有见那伏在他膝头,泪水湿透他腰侧的云乔。

一旁的护卫知道他介怀陈晋,有意讨好,适时开口道:“殿下放心就是,即便命再硬也难从东宫暗牢活着出去,他伤重至此,没几日活头了。”

话音入耳,萧璟看着地上已无半分好皮的陈晋。

清楚此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