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声冲外头喊道:“姑娘已收拾妥当,请人进来吧。”

宅院里,云二已枯坐整夜。

他眼下有着极重的乌青,人也憔悴,闻声猛地抬首看去。

却看不到卧房门里的人影。

护卫听到宫人喊话声,应了下,忙给云二解了绑着的绳索,又取了他口中布帛。

“公子请。”护卫拱手示意。

云二喉头微滚,抬步踏上门前石阶。

卧房里,云乔坐在铜镜中,目光随意瞧着妆台上东宫送来的首饰。

似乎对来客是何人,并不感兴趣。

云二人踏进门槛,视线望向妆台前的人。

他只看到云乔的背影,和铜镜里,模糊的容颜。

心跳却突地剧烈的几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便是看不清人脸,云二也隐隐感觉到是她。

“乔乔……”他嗓音艰涩,轻声唤了句。

妆台前的云乔,目光微滞,背脊僵了下。

她微垂下眼眸,已然听出声音是谁。

那日暴雨中,她从东宫回到云家,她抱着她的娘亲,泪落不止,一声声喊着阿娘。

可她的母亲给她穿好衣裳后把她推入冷雨中,

不许她喊她娘亲,告诉她,云家,没有这样失贞淫贱的女儿。

自那日后,她再未见过云家人。

而今,却骤然听到了,这个数年不见的兄长话音,唤她小字乳名。

云乔眼底浓暗,记忆被拉回那个倒在寒风冷雨中的夜晚。

在云二唤了她乳名后,好半晌没有应答。

良久,方才回过神。

她略攥了攥掌心。

侧身回头,看向那初初踏进门槛的云二。

道了句:“数年不见,一向可好?”

她客套地寒暄,面上挂着笑,极敷衍。

却没唤他兄长,更没喊他二哥。

许多年前,她出嫁那日,伏在他背上哭,喊他二哥,问他能不能不嫁沈砚。

再后来,她在夫家受委屈,褪去最后一点少女时的娇气儿,在沈砚对她动手后,问他,能带她离开吗。

云二沉默了。

那时的他,不敢,也不能带嫁了人的妹妹逃走。

她在他的沉默中,背身掩面,崩溃泣泪。

一晃又是数年,

如今,她隔着数年风雨山海,同他客套寒暄,连唤都不曾唤他。

这些年,她应当,对云家,对母亲,对长兄,对他,对所有人,都是失望透顶的。

云二立在门槛处,眼眶微有些红。

罢了,只有西山那具墓碑,不是她就好。

他听着她的寒暄话语,没提如何得知她死讯,如何从塞北千里疾奔入京,如何在西山看到那座荒坟,如何憎恨逼死她的人。

只是,颔首点头。

“很好。”简单两字,揭过离家后数年的艰辛奔忙,死里逃生。

云乔点了点头,唇角挂着温婉的笑,眉眼却有疲惫。

“近来身子欠佳,不便待客,请回吧。”

她不想见云家人,谁都不想见。

那个云家的女儿,已经死在那一夜寒风冷雨中,死在长兄的一记耳光里,死在母亲的轻贱羞辱里。

死在屡屡求救,从无得救的绝望里。

云二僵立门口,喉头艰涩。

袖中掌心紧攥,几许后,还是没忍住,问她道:“乔乔,他……太子殿下,他待你好吗?”

第295章 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