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只有一句保重。
云乔猛地抬首,愣愣瞧着他。
她不敢相信,眼前人,只是送自己一程而已,再无半点旁的所图。
“陈晋……我……”她想向他道谢,却又觉得言语苍白。
可她除了苍白的谢意,又能拿什么报答他呢。
他舍了大好的前程,帮她逃出东宫,一路辗转千里,送她来到江南,
他在萧璟的眼皮子底下,暗中保住了她的女儿,
背叛萧璟,亡命天涯,前途尽毁。
却对她,无半分所求。
难道,真的,就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希望她,记得他。
云乔愧疚难当,眼眶酸得厉害,说不出旁的话来。
她曾经以为,眼前的陈晋,和当初的萧璟一样,都是挟恩图报为求美色罢了。
可陈晋一路恪守君子之风,除却她病中或是行动不便外,从未越矩。
到如今,也只是,同她说一句保重。
让她如何能不愧疚。
“对不住……陈晋,你如果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竭尽所能地报答你。”
云乔话音真切恳诚,陈晋听在耳中,笑了下。
“没有什么对不住的,我不过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至于那些后果,既是我的选择,自然由我承担。”
云乔喉头哽咽,紧紧抱着女儿,咬唇缄默好几瞬。
才看向陈晋,嗓音沙哑地问:“那你呢?那你呢陈晋,你怎么办?”
萧璟会放过你吗?
大好前途尽毁,你不后悔吗?
云乔没问出口的话,陈晋心中也明白。
萧璟当然不会放过他,
疆场厮杀,刀口舔血,换来的这份坦荡前途。
当真舍弃,怎么会甘心啊。
只是,他做了他想做的选择,也就心甘情愿,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也许,多年回想今日,亡命天涯生死难保时,他也会后悔如今舍弃一切带她私逃。
可那又怎样。
如果不做,他也一样会觉心底煎熬。
人生莫测无常,来日之事,谁又知晓呢。
至少这一刻,他愿意舍下所有,救她出囚牢。
让她少些眼泪,多些快乐。
像许多年前,十三岁从西北归江南那日,笑颜璨璨恣肆张扬拿着马鞭跳下车驾的小女娘一样,快乐,无忧。
而他,至少经此一事,那个少年时从身边走过,连一只衣角他都不配沾染的女子,会永远,永远记得他。
陈晋笑意疏朗,抚了抚身上的剑。
坦荡回答她:“快意恩仇,四海为家。”
他说得坦荡轻快,可云乔哪里不明白,四海为家,便是亡命天涯。
她说不出话来,只眼眶酸得厉害。
陈晋缓步近前,在她不再时时悬心防备他的这刻,抬手摸了摸她帷帽边沿。
笑眼微弯道:“都是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能总掉眼泪呢。”
江南一场冬雨,裹着细碎雪花落下,沾染云乔帷帽边沿露出的一缕碎发。
陈晋顺手拂落那片雪花,握着她肩头,要她转身。
“天寒,仔细冻得又发热,小丫头应当也遭不住冻,快些回去吧。”
他话落,便松开了捏着云乔肩头的手。
退了两步后,转身离去。
云乔抱着女儿,僵立门前,听着那步音阵阵走远。
良久后,方才转过身来看向陈晋的方向。
在许多许多磨折后,她真的遇见了一个真心帮她的良善之人,他是个磊落坦荡的君子,她却是有所图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