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周遭人递来的一杯又一杯酒,试图麻痹自己,暂且忘记心底隐约的那点不快。

……

酒宴结束,萧璟脸色已然带了些薄红。

皇后在东宫呆到席散,亲自同嬷嬷,盯着萧璟一到去了太子妃处。

到了寝殿里,萧璟被内侍撑着,不知几分醉几分醒。

皇后看向杜成若,杜成若头皮微紧,起身要去搀扶。

萧璟迷离抬眼,下意识抽手,避开了杜成若的碰触。

径自躺在了一旁软榻上。

他眼里带着极浓的冷,和一丝积压在心底,怎么都没有被酒浇灭的不快。

满堂喜色,独他一身冷寒。

杜成若手落了个空,却松了口气。

皇后见此,目光落在躺在软榻上的萧璟处,指尖摩挲自己腕上金镶玉镯,

几瞬后,抬眸道:

“去,将本宫备好的解酒汤,给太子服下。”

听了吩咐的嬷嬷眼珠子转了下,忙从餐盒里拿出备好的解酒汤,伺候萧璟服下。

萧璟人没抬眼,却也喝了那碗汤。

醒酒汤见底,皇后瞧了眼榻边的杜成若,才道:

“母后先回宫了,你好生照料太子。”

杜成若恭敬应下,皇后这才起身出了这处寝殿。

行至东宫门外,顿步立在东宫正门上悬着的大红灯笼下,轻声道:

“但愿这解酒汤,能起些效用,也让本宫早日抱上嫡孙,解了心头忧虑。”

那汤,既有解酒的作用,又有暖情的功效。

萧璟有心抬举云乔,想要云乔诞下他长子。

可皇后不会同意。

备婚时,她知道了萧璟寻杜成若作太子妃,只是应付的假婚事。

动了真怒。

在皇后看来,萧璟如此行事,已然是失了理智。

长此以往,难保日后他得登大宝,毫无掣肘之时,会因那云氏女,再做下何种糊涂事。

她不会让他继续错下去。

她要,令这场亲事,成真。

让萧璟和杜成若,生下出身合适的嫡长子。

所以,她命人备了那碗下药的醒酒汤。

皇后养了萧璟这么多年,固然有几分虚无缥缈的亲情在,可更多的,还是将他视为工具。

国朝女主不能称制,她纵使有再大的野心抱负,始终只能困在内宫,昔年便是以皇后之尊代理朝政,也备受指摘。

同样的事,皇帝做便是明君,她做,便是牝鸡司晨的妖后。

宫中倾轧几十年,她借萧璟这个儿子,坐稳后位,为他倾注半生心血,以自己的理想教导他长成。

他是她一手雕琢塑造的,最成功也最得意的作品。

虽非她亲生血脉,却是她理想的延续。

她教他国仇血恨,从河西四郡,到燕云十六州。

从饮马北海的冠军侯,到失去中原,只能南渡的没落汉人。

从异族铁骑下踏碎的脊梁,到收复河山后,短暂昌盛,又继续屈膝的忍让。

她告诉他何谓生民百姓,教导他如何为人君,为人主。

幼时,她延请大儒为他讲经明理,要他守礼端方,远女色行正道,存天理灭人欲,对他苛责的近乎非人。

少年,她送脊梁尚且单薄的他去西北,请名将乔昀作他师,要他在血水厮杀中,深记国仇耻辱,百姓磨折。

尸山血海里,尚有几分柔肠的小皇子,淬炼成血色的冰刀。

终于,萧璟西北归京那年,她在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身上,看到陈腐肮脏的皇室里,难得一见的汹涌血气。

第216章 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