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前命人去江南画那幅云乔孩子的肖像时,一道送来的,沈砚的笔迹。
寻到那肖似的女娃娃后,萧璟便命人把这封信也找了出来。
其实无论云乔记忆到何处,总之,她未曾见过那孩子的尸骨。
既然已经寻到了相似的孩子,还有沈砚的这封书信。
即便她真的想起所有,又能如何。
她求不得实证,也见不到尸骨。
她不会知道,那个孩子是生是死。
她只会见到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和她的孩子极为相像的女娃娃。
她只会瞧见一封,没有半分不情不愿的,满门抄斩大难里苟且偷生后,言辞诚恳劝她好生伺候贵人的昔日夫君书信。
此时的萧璟知道,
只要他想要骗她,他就有无数个法子,可以骗过她。
云乔,惯来是心思简单的,也是心肠极软极软的。
他骗了她许多次,每一次都成功了,不是吗?
所以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对吧?
他心思缜密,既有肖似的孩子,又有沈砚的亲笔书信,万无一失。
可是萧璟,他真的,能做到,就这样骗她到底吗?
他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问心有愧吗?
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
冬日北风呼啸,殿内暖炉熏人。
萧璟目光落在桌案上,曾经他令手下人让沈砚写给她的信,视线沉凝。
信中内容是沈砚从前告诉她的,同女儿在江南平安无事,要她安心在京中侍奉贵人。
有书信,有那相似的孩子。
他可以骗过她的?
不是吗?
为什么这一刻,听到郎中告诉自己她即将醒来时,萧璟却有些迟疑了。
他真的要继续骗她吗?一次又一次。
第197章 您也知道,我是血肉之躯吗
只那一瞬道不明是愧疚还是旁的什么难以名状的心思,让他有片刻犹豫。
下一瞬,又是那个一如既往的他。
萧璟将视线望向榻上昏睡的云乔,而后理了理衣衫起身,行至书案旁,取过那封信,回来放在她枕边。
吩咐众人道:“都退下,殿内不必留奴才伺候,把那寻来的小丫头抱来,在外头等着就是。”
话落,摆手示意郎中和仆从都退了出去。
自己则踏进了殿内净室。
一连几日,云乔昏着,萧璟也悬着心,仪容不整,颇有些狼狈。
他爱洁也重貌,自然不愿是这般憔悴模样被她醒来瞧见。
净室摆着的铜镜紧挨着墙壁,萧璟行过铜镜,停步侧身,看了眼自己脖颈的血痕。
云乔那日受了刺激,极恨极狠的,咬了他脖颈。
如今有些时日过去,这牙齿咬出的血洞已经结痂。
他那日同郎中说,这伤不要紧。
实则不然。
但凡云乔再咬重几分,怕是就会咬断他喉管了。
可她没有,她没有真的咬死他。
她还是心软的,对吧。
他要的就是她的心软,欺负的,也是她的心软。
铜镜中的郎君眉眼温雅,活脱脱的君子相貌,明明尸山血海里爬出,却一身的书生气,瞧着温润如玉。
哪有人看得出,这副温雅皮相下,是怎样的诡暗心肠。
修长的指尖,抚在他脖颈血痂处,萧璟猛地用力,将那覆盖住血洞的已结痂的伤口,猛地重又扯开。
痂皮掉落,血洞没了遮掩,重又淌出血水。
萧璟却似不知痛一般,反倒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