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回到江南那年。

爹爹打量着她,说了句,美则美矣,欠些风情。

此后,家中伺候的仆妇每日给她喂一碗药。

足足喂了一年。

她不知道那药是什么,却眼看着自己的身子,渐渐地比同龄的小女娘要成熟很多。

后来有一日,阿爹带她去友人宴会。

席上没几个女眷,云乔那时候被家里规矩压得喘不过气,正是难受的时候,便悄悄躲出去透气。

没曾想,却听到了席上几个曾直勾勾瞧着她的年轻男子背地里议论她。

那些人说:

“扬州多出瘦马,她身段养得那般好,说不准啊,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良家女子,就是家里当瘦马养大,预备着勾搭贵人,给家里谋利的,同暗娼也无甚差别……哎,你说她真是云家正经小姐吗,哪家嫡出小姐,养的身子是这般模样,比勾栏女子还要妖媚……”

“哎呦,还不是和知府家中公子定亲的缘故,沈砚谁不知道,最好玩那些个花楼女娘,若不将她身子养得淫贱些,单一张绝色的脸,那沈砚如何看得上眼。”

“可云家夫人不是最重规矩礼教吗,她回江南时,听闻人还是个野性的丫头,从西北那未受教化的穷乡僻壤过来,一个野丫头而已,如今云夫人却养得她性子娴静,在江南名声极佳,单说这外头的名声上,也知那云夫人是下了心血教这女儿的,哪里能说是当瘦马养的。”

“名声那都是给外头人看的,真到了娶进门,没个好身子好面皮,哪能笼络住沈砚那等风流纨绔,又如何给他们云家从知府衙门里捞便宜。她刚回扬州时虽也生得美,却没这等身段,是她爹找我家专门要了喂给瘦马的药,那药本就是调教瘦马所用,他们家又没养别的女子,单她一个女娃娃,不是给她还能给谁……”

第172章 怕什么

嬷嬷话音犹在耳畔,云乔脸色泛白。

怎么长成这般模样的?

喂药啊。

一碗又一碗。

听到那几个男子轻贱又鄙薄的议论时,云乔如坠冰窟。

她以为父母爹娘只是不满她长在西北的野性,不喜欢她不够文静温婉,其实还是疼爱她这个女儿的。

那天才知,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疼爱过她。

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那天回去后,她问了她的爹娘,为什么给她喝那样的药?难道养她,就只是为了送到那个,她见都没见过的浪荡子床上吗?

爹爹直白的说,养她多年,自是要有用。

瞧着她的目光,像看一件奇货可居的货物。

告诉她,既生得绝色,身子自然也不能差,否则如何能卖出好价。

她的娘亲抱着她哭,一声声道,没关系的,只要她恪守礼教,上敬公婆下体夫婿,婆家人自会知道她是个好的,来日她的夫君必会善待怜惜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阿娘清醒时候的眼泪。

父亲要她养的风情勾栏,母亲执意要她学尽礼教规训。

那些鞭打苛责无数次跪的祠堂,虽打弯了她少女年岁的烂漫,却也为她换得几分好名声。

之后不久,她爹死了,沈砚在葬礼上见到了她。

阿爹阿娘将她接回江南时,不敢让沈家人见她,一定要将她养得拿得出手,才让她在沈家人面前露脸。

去那场宴会时,原是阿爹计划中让她和沈砚的初遇。

只是沈砚流连花楼,献妻商贾出身,自小养在西北的未婚妻,觉得那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刻意躲云家人。

一直到他爹死,沈砚都避着云家人,不肯露面。

他来那场葬礼,原是为了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