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正宗的灵修,吸纳的是天地灵气;她作为一个堕魔的鬼,身体里全是煞气、怨气、阴气,她也不知鬼道具体要如何修炼,就照从前的法子吐纳调息,结果越炼越虚弱。

她不敢再练,怕把自己炼得魂飞魄散了。

谢幽客果然时常过来探望她,且都是亲自过来,不再像第一回那般,只传个幻象过来。

每次来,谢幽客都会替她重新装置一下塔内的环境,有时变幻出温家村那边的茅屋、栅栏、桃树;有时是缥缈峰的竹屋、细雪、梅林。

谢幽客一走,谢清徵就会燃起一团火,将这些幻象全部烧毁。

坐牢就坐牢,囚禁就囚禁,何必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自欺欺人?

她不需要。

可谢幽客下回来,还是会施法替她布置上。

她不知道谢幽客用了什么法器,编织出来的幻象不但逼真,还都是触手可及的,可碰,可摸,就好像真的把那些东西搬过来了。

时间久了,她也就懒得烧了,默默接受了,偶尔还会腹诽一句:“都让人坐牢了,还不给布置得像样一点,还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和竹屋,怎么不把你们天枢宗金碧辉煌的大殿搬过来给我住呢?”

她出身玄门正宗,心里也多少明白,要度化鬼的怨气和戾气,就是要让她想起熟悉的往事,唤起她的良知。

温家村的日子清苦,黯淡不见天日,但温家村的那些鬼有情有义,都待她很好;

缥缈峰的日子清寒,静观三年寒暑枯荣,参悟道法,虽孤寂,却不迷茫,心中充满了希望,之后还有师尊护她教她,传她道法,授她音律。

虽明白谢幽客的心意,但每次见到谢幽客,谢清徵都会闭上眼睛装睡,不理会人。

鬼其实不需要吃饭睡觉。

她不愿开口说话,谢幽客本身也是话不多的人,不会强迫她开口,每次来只是默默地看她一会儿,简单地说几句话。

这天,谢幽客带来了她的参商剑和烟雨箫,丢到她怀里,道:“武器还你。”

谢清徵抚摸着剑鞘上的那一行“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终于睁开眼,瞥了谢幽客一眼。

这一瞥,却怔住。

谢清徵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向谢幽客,抓起她的一缕头发,喃喃道:“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你怎么了?”

眼前的女子金环束发,锦衣璀璨,气度雍容,傲然如往昔,却是满头如雪般的华发。

谢幽客垂眸望向那一缕被谢清徵抓在手中的白发,不以为意道:“合成结魄灯时消耗了许多灵力,一夜过后,就这样了。”

谢清徵堕魔的那一天,一路追杀晏伶,把晏伶驱逐到了乌墨城的鬼城里。

晏伶修炼了八百年,除非她心存死志、无意反抗,否则,谢清徵奈何不了她。

在鬼城的那三日,谢清徵浑浑噩噩,主动跳下了那个万人坑,在坑底与万鬼厮杀,被万鬼撕碎,全凭一股复仇的执念撑着,又重新拼凑起来,她不停地厮杀、吞噬,几乎要把自己杀得魂飞魄散,一天一夜后,她终于吞噬了坑底的上万个厉鬼。

她从坑底爬出来时,晏伶还在鬼城中徘徊,并未离去。

她们二人又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她捉住了晏伶,用九霄琴的琴弦,一片片地剐下了晏伶身上的肉。

可晏伶并非是人,就算将她千刀万剐,她也死不了,除非将她彻底毁去。

谢清徵只毁去了她的肉身。

她变回了玉衡鼎的原形:一个八寸来高的人面青铜鼎,鼎身坚润似玉,隐隐散发出白光,鼎的东、西面各浮雕了一张人面、一把扇子。

谢清徵还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个鼎,便被谢幽客招魂走了。

玉衡鼎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