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徵站在莫绛雪身后,轻声呼唤:“师尊……”

师尊回过头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不理睬她,似乎有些生她的气,又似乎是在回避对话。

总之,是带着情绪的。

谢清徵来不及细想哪里做错惹她生气了,见她衣着单薄,赤脚走在雪地里,微微蹙眉,忙问:“你冷不冷啊?我去给你拿衣服和靴子。”

莫绛雪又瞧了谢清徵一眼,神情冷淡,开口道:“我不冷。”

谢清徵垂下眼眸,见她双足莹白似玉,踩在雪地中,白得好似与雪融为一体。

她确实对自己有情绪。

谢清徵既感到有些难过,又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来。

终于不再是一视同仁的、寡淡平和的态度,这个人,也会有情绪,心情不悦时,也会不理睬人。

师尊在气什么呢?气她隐瞒欺骗她?气她不再对她坦诚相待?可是,她只是想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师徒之间该有的距离,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根本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地面对眼前人;哪怕连默默地喜欢也做不到,那些情意就像指缝里漏出的水,滴滴哒哒,总会漏出一两滴来。

“你那天又动了杀念。”莫绛雪忽然开口,打断谢清徵的沉思。

谢清徵抬眸看她。

是在气这个吗?

莫绛雪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从明天开始,你每日早晚站这里,站一个时辰,悟道砺心。你命格有异,不要再起杀念了。”

她辩解道:“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都是她们先伤害我的!”

莫绛雪看着她。

她也望着莫绛雪,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问:“师尊,你是在责怪我又动了杀念,所以和我生气吗?”

莫绛雪摇头,缓声解释:“我不是生你的气。你的命格与寻常人不同,若按谢宗主所说,你是炼婴邪术复活而生,那便和那些邪道修士一样,容易遭到煞气的反噬。你若频繁起杀念,终有一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气,变得暴戾嗜杀。”

谢清徵静默片刻,低声道:“我以后会注意的……可是,抛开这点,我还是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夜深了,歇过这一晚再说吧。” 莫绛雪不理睬她这个问题,转身走了。

谢清徵目送莫绛雪离开,之后,她站在梅树下,脱下自己的靴子,踩在冰天雪地里,踩在师尊适才踩过的地方,走了好几圈,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她才回到自己的屋中。

回到屋中,谢清徵忽然发现,她的床铺被人整整齐齐地拾掇好了,换上了干净的棉絮厚垫,桌上不仅有热茶,还放着几本法术秘籍。

应该是师尊留下的,要她接下来学习的法术。

谢清徵随手翻开一本,其中就有昙鸾擅长的纸人术。

她随手撕了一张纸,剪裁成小人的模样,画上五官,滴了一滴自己的血上去,随后将它托在掌心,默念秘籍中所记载的法诀,片刻后,她的一抹灵识附在了纸人上面。

小纸人从她掌心立起,挥了挥两只小手,似展翅的蝴蝶一般,翩然飞出竹屋,飞下了缥缈峰。

一路穿林过竹,来到山底。

她想看看她的鸡鸭鹅在这里过得怎么样,飞过碧水寒潭时,却见有人站在水潭边,褪下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缓缓步入潭中。

月光映照下,那道窈窕的背影翩然如鹤,肌肤胜雪,谢清徵忽觉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冒。

小纸人的眼睛无法闭上,眼珠也无法转动,就只能盯着一个方向看,它紧紧贴在一片竹叶上,一动不敢动。

莫绛雪全身浸没在碧水之中,忽而侧过脸,瞧着纸人的方向看去,片刻后,她稍一抬手,勾了勾手指,贴在竹叶上的纸片人不可自控地朝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