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和国内大有不同,墓碑背后并没有用土垒起的坟包,而土地下到底躺的是贺染整个人,还是他的骨灰,晏开都不得所知。

尤里说这是贺染几年前就给自己定下的安葬地点,这儿碑面朝水,背靠白桦林,确实是一块能安息灵魂的风水宝地。

晏开走到碑前,周遭一片的泥土有些粘鞋,看得出来确实是不久之前才刚刚落的墓,这碑并不高,晏开跪坐下来也才到他胸口处。

碑上仅有三行俄语,晏开不能判断出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认得出上面仅有的那一个“晏”字。

晏开缄默着从地上拾起一颗有锐角的石子,一遍一遍的在那个“晏”字后面划擦出一个浅浅的“开”字。

做完这一切后,晏开用袖子把碑面擦了擦,他同这块冰冷的碑对视着,宛如与经年未见的情人叙旧那样惺惺相惜,眷恋绵长。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落日时刻,水面上拂来的冷风吹精神了长坐不起的晏开,他缓缓起身张望了一下四周,想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又觉得事已至此无关紧要了。

晏开望着水面失了神,不知不觉间动就走向了河水,冰凉的河水打湿了他的鞋面时,晏开又有短暂的回神,他盯着涌流的水浪,步子骤然迈得更大,没一会儿,水就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又向前一步,大腿也跟着湿了,两条腿在水的阻力下难以向前,身体也跟着重心失衡,晏开艰难的再迈出一步时,身后兀然传来了一声他一直在等待出现的叫喊声。

但他并未有所动摇,仍是试图往前走,于是岸上的人又叫了一声:“晏开!回来!”

晏开回头看向那个人,终于怨恨的掉下了眼泪。

他拖着河水往回走,可能是两条腿太冷的缘故,晏开每一步都走得很漫长。

但是他每往前一步,贺染就后退一步,一直退到了石碑那里。

贺染看起来有些颓丧,额前散落的头发几乎要遮住了的眼睛,风一吹过来,晏开才看清他右眼上的那块纱布棉片。

“你的眼睛……怎么了。”晏开干痛着嗓子问他。

贺染将头垂得更低,他有些许自嘲的意味说:“可能,要瞎了吧。”

“……”

晏开再走一步,完全杵到了对方面前,他抬手给对方拨开那些散乱的头发,指腹轻轻描过贺染的眉骨和鼻根,他心疼着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来安慰对方说:“没关系,这世界上本来也只有一片贝加尔湖。”

“……嗯。”贺染鼻息有稍稍的瑟缩,淡淡的腔调里也挤满了浓浓的哽咽。

晏开将脸贴进对方胸口前,他压抑已久的痛苦急需一个用力的拥抱来结束这场失而复得,可贺染始终无动于衷,身体僵硬得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晏开抬头看着对方。

贺染同样看着他,却不说话。

“怎么了……”晏开又问了一遍,他紧张的抓着对方的两只肩头,“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贺染声音羸弱,“就是……”

“就是什么?!”晏开急问道,他想去抓对方的两只手,但有一瞬间他好像抓空了什么东西。

晏开心里像是有个钟被撞了一下,耳边全部是回响的巨大钟声,空灵得让人觉得可怕,他紧紧抓着贺染的右手掌,试图再次尝试去抓对方的左手心,但是没有找到。

晏开不可置信的垂下眼眸,他再度去捏贺染左手臂下衣袖,仍是什么也没摸到。

“你的……手呢。”晏开这句话几乎是发不出声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