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走面包,撕开包装,重新递给我。

在母亲还没有被药物逼疯前,她有个非常信任的Beta佣人。她吃的食物都要经过对方的尝试,确认没问题了再给她吃。

母亲吃下的第一口掺有药物的食物,同样也是这个Beta送来的。佣人的经济状况不好,父亲抓住了这个把柄,很轻易地让佣人倒戈了。

我把面包扔进垃圾桶里,咬着牙上了公交车。沉闷的空气让我呼吸困难。

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将我摁到了一个靠窗的空座上。我抬头,看到他的脸,是那个伪善者。他把窗户打得更开了一点,我的呼吸因此顺畅了不少。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叔叔将我带回家养,是为了培养未来的继承人。有的佣人会在我被父亲殴打后拿着医药箱过来,是因为她们害怕万一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会被连累。

我不知道伪善者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的吃穿用度都和普通学生一样,甚至,我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窘迫。我没有任何值得他用心讨好的地方。

将近一个多星期,我去公交站台的时候都能看到伪善者。如果我的脸上添了新的伤,他就会叹一口气,从书包里翻出新的创可贴,坚持不懈地递给我。

我没明白他的目的。这能让他看起来更善良吗?我去的公交站台都没有什么人。

难不成他是在等么,等着有谁路过,看到这个场景,动容地摸摸他的头,对他说,哎呀,你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乖孩子呀。

我没有再扔掉伪善者递过来的创可贴,因为就算我扔了,他也会拿新的过来。难不成他的零花钱都用来买创可贴了吗,看到有谁受伤就派发一个?

他也没有多余地跟我搭话,从很多次的尝试里他得到了结果,我不会搭理他。他坐在我身后的位置,等到了站他就下车了。

我的月考成绩下滑了一名,由全班第一变成了全班第二。叔叔看完成绩单,让佣人把我的饭和餐具都收走,意思是我今天就不用再吃了。

叔叔很满意自己的教育方式。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等吃完了,就让佣人收拾。我回房间写练习册,没有去厨房问佣人要东西吃。比起挨打,肚子饿算不了什么。

在学校附近的小路上,我又见到了伪善者。他扶着一个老奶奶上坡回家,手里拎着一袋苹果,看来这可以成为他下星期的作文素材。

他的伪善和取材天衣无缝,不会因为旁边没有观众就停下表演。把一只残疾的流浪猫从高墙上救下来的时候,他摔伤了,胳膊和膝盖青一块紫一块。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猫,好像指望动物也能被他天然的演出所打动。

他转过头,看到我,很高兴地跑过来,我不知道这个高兴的表情是出于什么,因为我的脸上没有添新伤,还是因为我见证了他的伪善演出?

无论是哪一种,都虚伪得令人作呕。

“你还没回家吗?”

他的语气熟稔得像是我和他是什么很不错的关系,我转身往公交站走。他追了上来,牵扯到膝盖上的伤,不自觉吸了一口气,“嘶......”

就只是膝盖上破了一块皮而已,也太小题大做了。我上了公交,坐到平日的那个位置。伪善者投了币,走过来,没有坐下,而是把空座位让给了后头一个带着小孩的母亲。

年轻的女人连声道谢,伪善者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心里冷笑,看来这就是伪善者想要的,做一些没必要的事,得到一些无意义的褒奖。

公交每次急刹车,他都会无限放大那点不起眼的伤口,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树木从窗外一棵棵晃过去,晃了两个站,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