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哥哥?”

家里的座机有保存陈女士的手机,我摁了下去,拨了好几次,那边才接了起来。

“喂,妈妈......”

“周难知,你先睡吧,你哥咳得太厉害了,我不放心,带他来医院看看。”电话那头是医院嘈杂的人声,陈女士大概忙着缴费拿药,语速比平常还快。“校服外套还没干,你等起床了再用晾衣杆去收,知道吗?”

她说完就挂了,我把电话放了回去,回到房间锁上门。

我不敢关灯睡,但是即使开着那么亮的灯,我也还是翻来覆去的,完全睡不着。

被子很大,我把整个身体都缩在里面,可还是发抖得厉害,不知道会不会有怪物藏在衣柜里,或者有坏人从阳台翻进来,把我家洗劫一空,甚至把我给绑架了。

如果那样,陈女士会发现吗?她会来救我吗?

还是她其实会觉得刚刚好,太好了,她的小孩就只剩周千澍一个了。她再也不需要为了调皮捣蛋、成绩没那么好的周难知气得头疼胸口疼了。说不定她会觉得很幸福。

我没有被绑架,而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班上的同学围着我笑了半天,哎呀,糟糕啦,难知变熊猫啦。熊猫是保护动物,我们一定要保护好难知。

“别再说啦。”我前桌的一个女生转过来。“没看到难知很困吗,快让他趴在桌上睡一会吧,等上课了再叫醒他。”

我没怎么听得进课,一整天都在书上画小涂鸦。临近放学,天色异常昏暗,过没一会,大雨就倾盆而下了。

一般这种情况,我都是去周千澍的班门口等他,两个人在学校一楼等,直到雨停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导致我的大脑搭错了筋,我没去周千澍的班级找他,而是就这样冲进了大雨里,不出几秒就被淋得浑身湿透。

本来就有轻微的感冒,又淋了雨着了凉,我不出意外发起了高烧,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打了吊水。意识模糊中,我听到了陈女士和医生说话的声音,至于在说什么,我就没有更多的清醒足以分辨了。

我合上眼,心里隐隐有些得意,好像赢了什么小比赛一样。

以往周千澍才是被抱来医院,被陈女士彻夜陪同的那一个,今天终于轮到我了。

虽然我不喜欢打吊针,喉咙也干得快要冒烟了,但我难得没有闹腾,而是安静地睡了过去。

这个胜利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等我第二天起来,烧退得差不多了,满脸倦容的陈女士上来就戳我脑袋,语气很严厉,“周难知,你到底能不能让我少操一点心?下那么大雨,你还好意思丢下你哥不管,自己走了?他在学校找了你半天,吹了风,咳嗽又严重了,现在你满意了?你怎么会这么自私啊,周难知?”

不是的,妈妈。我没有满意。我想要的也不是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周千澍后面来学校了,我不知道他找我那么久,我不知道我会害周千澍的咳嗽变得更严重。

我没有说这些,我只是说,对不起,妈妈。下次我不会了。

陈女士没有不爱我,她也没有对我不好。只不过她的爱总是要先落到周千澍那里,等有剩余的再匀给我。

同样的,宋恒焉作为一个联姻对象,对我也真的足够好了。

只不过这些好都不是给我的,或者说,不全是给我的,而是因为我是周千澍的弟弟,我有一张和周千澍一样的脸,因此宋恒焉爱屋及乌,决定看在周千澍的份上,对我这个替代品也友善一点,体贴一点,轻拿轻放一点,免得摔碎了,让他的幻梦无法进行下去。

如果我没看到这幅画,如果我一直被蒙蔽着,宋恒焉就可以持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演着演着,也许他就动了真情,假戏就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