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并不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文沅不喜欢她铺好的路。改掉她选的专业、瞒着她和梁为泽交往,面对文沅接二连三的“忤逆”,她手足无措。曾经的她有多欣慰文沅找到志趣相投的好友,现在就有多后悔。

她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这段感情的端倪。平心而论,梁为泽这样的孩子任何一位家长都会喜欢,更遑论文沅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她当初也是这般,可如果他们坚持要在一起,未来的路,不会因为梁为泽有多优秀而轻松半分。

而施舒最不希望的正是如此。

她和施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年龄偏大,再加上一直没人领养,她咬牙靠着社会资助念完大学,接着靠全年兼职念到研究生,一毕业就立马工作,给施雯挣学费。也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

没人比施舒更渴望家庭的温暖,男人哄她结婚,施舒信了,可到头来自己只不过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她至今都记得被男人妻子找上门来时的感觉,几近灭顶的耻辱。

她是穷、是没有家,可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偏偏,无法反驳。她差点轻生,可在一瞬间,脑子里冒出的念头竟神奇地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可以自己给自己一个家,不需要男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疯狂在施舒心里生了根。终于,她踏上前往丹麦的飞机,等来了文沅的降生。

但是周围的闲话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独身且貌美的女人带着孩子,说什么的都有。那时她频繁给文沅换学校,起初文沅并不知道这意味什么,直到后来,“妈妈,爸爸呢?”

他问。

那个时候文沅并不懂什么叫试/管/婴儿,但他每次这么问,施舒总是会沉默好久,有时甚至还会流泪。

慢慢地,他就不问了。连同在学校里遭受的偏见和恶意,全都埋在肚子里,不告诉任何人。

文沅在国内上初中那年,施舒在国外的事业小有起色,于是问他:“要不要过来和妈妈一起,到国外来念书?”

当时,文沅想了想,腼腆地露出酒窝:“可是我英文好差哦。”

施舒只当孩子小,还没做好出国适应全新环境的准备,于是这件事暂时搁置,她也在心里暗下了以后让文沅好好学语言的决心。

一晃几年,就到大学。她本打算让文沅出国念,可文沅难得表现出对国内高校的向往,说起A大时眼睛都发亮。

施舒犹豫了,最后还是没让他失望,只是专业,由数学改成了外语。

当初预想好的一切,如今全照着相反的方向,渐渐脱离轨道……

施舒想让文沅过安安稳稳的生活,别再遭人指点非议,却不想他会喜欢上梁为泽,和他有着相同性别的,梁为泽。

从回忆里抽离,施舒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文沅打开了客厅的灯,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张纸巾轻轻放到她手里,文沅说,“妈妈,你别哭。我没骗你。”

自己的手机被施舒攥在手里,文沅没去拿,和她道晚安,“早点睡吧。”

说完,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施雯根本没睡,在房间听到母子俩的争吵后,叹了声敲开文沅的房门。文沅似乎知道她会过来,坐在书桌旁静静问她:“小姨,可以借我打一个电话吗?”

他打给陈琨。

“拜托你帮我一个忙,”他对着听筒说,“你告诉他我已经到家了,让他别担心。我一切都好。”

陈琨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吁了一口,“唉……”

挂断电话,迎上施雯的目光,“为什么不直接打给他?”

文沅笑:“我这个样子,他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