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诀天望着远处,那两个人携手走远的影子。

想来,十二年前的那一天应该也是一个好天气的,和今天一样,甚至更好。

毕竟,那个人受不得热、吹不得风。

但,现在想来,画面竟然只有一片黑暗。

唯余声音。

像是蒙眼行于长夜。

不知道,是可以停下来,等等那个人,一起牵着手走的。

那时候的凌诀天总是很忙,是冷冰冰的冰川冻土。

春天,就这样被他浪费。

……

“今天开心吗?”

乌黑的眼眸在烛光下,像倾倒半江琼浆蜜糖,那张脸上的笑意明明很浅,望着人的时候,眸中的宠溺却像是要漫溢而来。

任何人被这样毫无保留地注视着,都会知道,自己被他所爱。

即便水镜随着主人的心意调整角度,却无论如何调整,他的视线也不曾望向水镜之外的人。

他在看着对面的君罔极。

凌诀天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脸。

但,手指触到水镜的时候,却像是搅碎了一池涟漪,镜像的画面碎开。

“……今天开心吗?”

“……嗯。”

他们刚刚从流苏岛出来,去仙盟学院的时候,每次凌诀天从学院回来,温泅雪也这么问他。

问他,开不开心。

每一次,凌诀天都只面无表情应一声:“嗯。”

只有孩子才会在意,开不开心这样幼稚的问题。

人长大后,不开心是常态,纵使他说不开心,温泅雪又能如何?

在修真界,从每一次战斗中胜出,活下来,变得更强,杀死拦在路上的一切敌人和仇人,须得竭尽全力拼尽一切。

谁还会考虑,心情?在意开心还是不开心?

在凌诀天的一生里,从未有过开心与否。

在凌诀天的一生里,却也只有温泅雪一个人,会问他开不开心。

温泅雪就是这样,和那双乌黑的眼眸一样。

有时候清澈难懂,像夜晚迷路时遇到一片幽静神秘的湖;

有时候纯真内敛,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时过境迁,这一世听到,却是温泅雪问别人开不开心。

凌诀天心头忽然滞涩了一下。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像是南柯一梦,发现剑生锈了。

像是,小时候属于他的每天都会得到的糖果,因为他没有说过喜欢。

所以,被人以为不喜欢,于是拿去分给了别的小孩。

但,温泅雪不是糖果。

……

溶溶烛火之下。

温泅雪一只手托着侧脸,含笑静静望着桌子对面的君罔极:“今天开心吗?”

君罔极没有表情,淡漠瞳眸望着温泅雪,像无波无澜的海面,像海边的礁岩,寂静毫无生机。

像世界上最危险也最温顺的猛兽,看着主人。

“不开心。”

温泅雪托着侧脸,听到他诚实坦然的回答,唇角微抿又笑了一下。

眼里漫溢的宠溺加深一点,轻声问他:“为什么?”

君罔极没有笑,他从来不会笑,只有寂静,开心和不开心表情是一样的:“因为,并没有一起入学,你不在,没有跟我一起。”

在云麓镇的时候,温泅雪明明说得是,到了问道书院,一起上学。

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书院的弟子分为两类,一类是医修,一类是其他修士。

而其他修士,并不以所修是咒、符、法、阵、剑、器等作为分类,而是夫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