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当时她能敏锐一点,再敏锐一点就好了,那她在那一天就能顺利将女儿带回家中。

明明作恶的不是他们,可最终沉重得难以释然的却是他们。

如果当初温璇没有接《韶光同》那部戏,那命运的轨迹是不是会就此往下?

他们永远找不到她,温璇永远取代了她的生活,那老太太就这样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是不是要直到死后,他们才能得知这一切?然后就让所有的意难平,成为他们永远无法平反的心魔?

黎月不敢去想。她亲了亲女儿的发间,想要咽下那股热泪。

就好像,他们亲手将她的东西送了人,而现在面对着她,无法跟她解释一样。

道歉都显得如此单薄。

他们都错了,可是又难以责怪。他们明明也只是失去女儿数年的父母,是连光碟都不敢看太多次怕损坏的父母,是被算计到头的被害者。

命运好像就是如此不公。无法让所有的事情都得到解释,也无法让所有的是非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总有遗憾,总有难平。

明泱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视频还在自动播放,在某一刻,她和不到三岁的小温熹、幼年时的自己对上了视线,好似也对上了心声。

在时空之中的某一刹那,或许她们也曾短暂地进行过交流。

互诉了心声。

她轻声开口:“我有好好地长大。您不要这么难过。”

不管是在北城,还是在宁城,不管是在温家人膝下,还是在应家人的养育之下。

她都有,好好地长大成人。

见过春天旺盛的生机,也见过夏花、秋实与冬收。

青春岁月里虽然比较枯燥,但是她有在好好地长大。

她只是一出声,黎月的眼泪就已经自动往下落。一行接一行,根本止不住。

“妈妈其实也有害怕过。怕如果你的养父母对你很好,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家。”

黎月失声哭道。

她已经走了出来,物质条件并不差,如果那家人对她很好,即便温珩之那天拿着玉佩出现又如何?即便他们几度想要接她回家又如何?她是不是会跟他们说:“我已经有了我的家庭,有了新的父母,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

他们是找到了温熹,可他们也永远接不回来她。

黎月好像真的有很多害怕之处,会不可控制地去设想很多情形。那也是不安在作祟。

明泱失笑,像母亲拍着幼年时的自己一样,轻拍着母亲的背,哄道:“不会的。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你就多哄一哄我,拿这些视频去告诉我,你们有多爱我,我肯定会经常回家的。”

“会吗?”

“会。”

因为不管是哪个时空的温熹,心脏肯定都会是一样的柔软。对于磅礴而又坚定的爱意,永远无法拒绝。

母女俩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温承章的车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日的风从他身上穿掠而过,遮掩了那道身影与室内此刻融合的悲伤。

他想起了和应国生见面的那一天。

他一贯讲礼,这辈子很少有想要动手的冲动。唯有两次,一次是那天听应国生驯服女儿的过程,一次是母亲揭晓蓄意丢失女儿的时候。

顺着妻子的猜测,温承章也跟着想了想。如果应国生对待温熹如同亲生般疼爱呢?

她每一次伸出的手,都能得到满怀的拥抱。每一声“爸爸”,都有她的养父回应。

那在他们找到她之后,她与他们的亲近也会有限吧,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另一份亲情。

他宁愿如此,可他也依旧会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