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紧手指,深深吸气,以至于忘了敷衍地自称奴婢。
顾雁垂着双眸,眼尾越来越红,细羽般的睫毛渐渐挂起一颗泪。她忙抬手拭去,匆匆看向卫柏。他微微一讶,目光旋即柔得化作和风:“将汝平之事,详告于孤。”
顾雁方才的话并非敷衍。她心绪翻覆着,压下略微急促的呼吸。两年前,北上途中的那个傍晚,她至今能想起每个细节。
一场持续数日的寒雨结束后,一直在野外避雨的她又冷又饿,可四周荒野绵延,举目皆是杂草荒林,她只能在泥泞路上咬牙前行,看能找到什么吃食。正当她摇摇晃晃,几欲倒下时,竟见前方出现一座茅草屋。
她拼尽力气,蹒跚挪步到草屋附近,瞧见一对年轻夫妻坐在屋檐下,正抱着一个婴孩垂泣。隔着篱笆,她见屋旁长着一棵梨树,上面结着许多青梨。
她顿时口齿生津,凭空生出一丝力气,更觉肚皮贴紧后背,饿得腹中作疼。她抿着干涩的唇,想进门讨梨吃。
妇人看见篱外的她,抹去泪珠,走上前询问。得知她来意后,妇人让她进了篱门:“它来自山上一株野梨树,只能结酸涩的青梨。娘子若不嫌弃,可随意吃,不必付钱。”
顾雁哪顾得上许多,自是千恩万谢。妇人帮她摘下梨,顾雁拿起就咬了一大口。虽然汁水丰沛,却酸得整张脸紧皱一团,眼里淌出泪来,又涩得舌尖发麻,像嚼着一抔渣土。
而她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如此一边酸得止不住泪,一边接连吃了好几个梨。到最后,她不好意思地抬头,见妇人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顾雁睹见那男人怀中孩子脸色铁青,像得了重病,她忙翻出身上铜板塞给妇人:“给孩子治病。”她随身金玉首饰,分了一些给仆婢,又一路换了盘缠,等万分谨慎地走到汝平郡,只剩二十七枚铜板了。
妇人摇头:“多谢娘子好意。但不必了,我儿已经……”她落下泪,“我家给玄阳祠上贡太少,定是被天君怪罪了。”
顾雁又才知晓,他们是汝平郡屯田民,孩子病了多日,家里实在没余粮换钱请大夫,只好抠出一些去玄阳祠上贡,祈求孩子康复。一家三口每日熬薄粥果腹,再饿,就只能吃酸梨。到今日下午,孩子终于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