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大雪纷飞时的冬日,他会在屋中小炉烹一壶茶,倒在碗里,捧在她手中。
与他相处的日子平淡如水,却也安安稳稳。
他总是待她彬彬有礼,珍之重之。就连想与她云雨,都会客客气气先征求同意,上榻后徐徐解衣,慢慢开始,如端行古礼。吻她,也总是落在额头和唇瓣,再不逾矩。看着他纯澈的眼睛,她都不忍辜负,每每都哄他说满意。
不像卫柏这厮竟缚她手腕,无论哪处都毫不避忌地吻,还喜欢咬。轻微刺痛后,竟漫开隐秘的,难以言说的愉悦。被他一次次推上九霄云端,耗尽所有力气,头脑一片空白。光是弄脏榻褥就够羞耻了。更恶劣的是,他非要在那时,逼她承认爱他,逼她一次次唤他卫郎。
大狗贼!大混蛋!
顾雁侧过身,赶紧甩开脑海里的画面。但是身上的酸乏,却时刻提醒着它们从何而来。啊啊啊啊啊!不能想细节,她从小所受的教诲,每个字都容不下这种羞耻啊。
从昨夜到上午一通折腾下来,此刻她实在没精神,还得思量明日赏兰宴该怎么应付……想着想着,浓重的困意袭来,顾雁渐渐合上了眼帘。
一顿睡足,顾雁朦胧转醒,忽然闻到一股饭菜香气。
纵使许久不曾闻到,她也瞬间嗅了出来,其中混合着清蒸刀鱼的香味。她鼻头微动,撑起酸乏的身子,转身下榻。刚走到屏风边,她不禁停步。
卫柏正坐在外面的案边,面前摆满丰盛的江州小菜,还有一坛江远楼的桂花米醪。他正拨开一条刀鱼,细致地挑出一根根小刺,放到一个空碗里。
门外红霞漫天,也不知他何时回来的。可她现在一见他便恼,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顾雁当即转身,躺回了卧榻。
听到身后响动,卫柏手上木箸一停,转头看去。只听屏风后,卧榻吱呀一响。他想了想,夹起鱼肉放在一碗饭上,舀了几勺酱汁鱼汤拌匀,然后端碗起身。
卧榻上,顾雁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卫柏走近,端饭坐到榻边,轻声道:“江远楼的人说,这时节刀鱼刺硬,不过我都挑出来了。以前见你爱用鱼汤拌饭吃,我也拌好了。下来吃吧?”
诱人的香气钻进顾雁鼻尖,勾得她口中津液大动。但她仍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卫柏等了许久,又问:“阿雁?”
她还是不说话。
“你恼我也好,先填些肚子可好?”
还是沉默。
片刻后,忽听一声叹息,背后脚步声响,香气逐渐飘远。
看来,卫柏端着碗出去了。
顾雁斜眸一瞥,继续闭眼。
给一条鱼挑刺就能弥补你的肆意妄为?还故意用鱼汤拌饭的香气来勾我?
呵,休想。
我绝不会,绝不会因为如此小小的诱惑就低头。
少顷,脚步声再次靠近。卫柏又坐到榻边,放下了什么东西。哗啦声响,他似在翻动纸张。
很快,背后响起他低沉的嗓音。
“今观容娘所撰《狐姬夜游》,笔走云霓,墨生烟霞,但见丹青化真,衣带生香,恍若狐姬立于山谷,秋波流转处,满纸烟云俱活矣。容娘之行文气韵,余自愧不如……”
顾雁倏尔睁开眼。
嗯?他在念为狐姬戏文写的评议?
他还真写了?
不是为了骗她回梁城而随口诳她的?
卫柏继续轻声念道:“再读《狐姬送婴》,此篇最动人处,在于情之一字。狐姬之哀,父母之思,暗系于字隙之间。复读三遍,才发觉墨迹一处浅浅晕染,似是泪痕。容娘撰写此篇时,孤身离乡,定然以文寄情,忧思于心。”
顾雁的心重重一跳,眼眶忽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