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躺在地上的书,然后继续闭眸揉额。片刻后,他又睁眼瞥那本书,然后又闭眼揉额。
如此反复几次,卫柏终是心烦意乱地站起来,走上前躬身捡起书。他绕过一扇屏风,来到大帐最深处,坐在卧榻边翻开书页。榻上枕边,还摞着另外几本顾雁手抄的书册。
“最普通的石炭墨,笔毫分岔了也不换新,杂戏也忙得没时间写。这就是你现在的日子?”他烦躁地将书丢在枕边,起身吹灭灯火,倒头躺在榻上。
卫柏睁眼看着帐顶。浓墨般的黑暗包裹在旁,如同不见尽头的空寂深渊。四面八方,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身体格外疲累,但他睡不着。
明明不该如此。
这几年,不管是陈翁还是陶羽、严义,都明里暗里提醒过无数次。他的理智,亦自我告诫过无数次。身为颖王,要控制自己,要冷静。
结识她才一个多月,怎就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她失踪后,心脏好似裂开一个无底深洞。每每午夜惊醒,便会莫名一阵心慌,除非赶紧摸黑找到枕边的匣子,摸到她留下的文稿。慌张的心才会安定下来,再躺下才能安然入睡。
于是,枕着她文稿才能入睡,成了卫柏近年的习惯。
当他知晓容娘就是顾雁后,愤怒占据了心腔。他愤然发誓,绝不再牵挂她一丝一毫!这次亲征,他也将所有文稿都丢在府里。结果在军帐就寝时,他又失眠了。
午夜惊醒之后还是心慌,但他再摸不到她的文稿,心脏毫无规律地乱颤,躺下闭眼,辗转反侧,脑海依然清醒得可怕。无论再怎么努力都睡不着,直到天明。
但天亮后还有无数军务等他处理。他劳累入夜,困乏至极,小寐一两个时辰又会惊醒心慌,再次失眠到天亮。如此反复。头脑愈发浑噩,手脚愈发沉重。连严义都看出来,主公眼眶发黑,憔悴了许多。
直到暗探又送来她的书册。他本来不屑一顾地丢在案上。结果晚上惊醒,他慌得不能自控。鬼使神差般地,他摸黑起身下榻,还差点撞到案角摔倒。直到他跌跌撞撞地摸到案上书册,心慌竟瞬间平复。
浑浑噩噩的他,抱着书册回到榻上,婴儿般地蜷成一团,一觉安然睡到天明。醒来时,他低头见怀里的书,吓了一跳,连忙将书丢在榻上。这又才模糊记得,自己竟半夜起来找书了。
神奇的是,自从枕边又有了她的书,半夜醒来,只要摸到她的书,他又能继续入睡了。
卫柏百思不得其解,身体为何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看到她的书、她的笔迹,就会想到那一个多月里,她全是虚情假意,他就无比烦躁,火气上涌。
可为什么,非得枕她的书才不失眠?
卫柏,你是不是生得贱?
如此乱想着,卫柏越发心烦。就不信邪了,难道非得想她?他闭上眼,硬生生将注意力转移到夔州边境地图,回忆着今日情报,推演起未来局势变化。许久后,他终于扛不住疲累入侵,沉沉睡去。
后半夜,卫柏浑身一颤,猛然睁眼。循着刻在肌肉里的记忆,他下意识摸向枕边。当摸到她抄写的几本书册时,卫柏心下安定,闭上眼睛。顷刻间,他再次睡得深沉。
夔州州治,徐阳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