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若音摸了她还留着一层绒毛的软绵绵脸蛋一把,“女师给的功课都?做好了?拿过来我看看。”

“大姐姐……”

“玉禁步拿来。”

“我不问便?是了。”卢六娘惨兮兮求饶,逃离了她的院落。卢若音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笑,兀自静了静,想到打马游街的探花郎。那条街就在卢府外?,家里的姐姐妹妹挤在阁楼窗前悄悄看的。

她来到画桌后,铺开了一张白纸,回忆了一番。

那探花郎约莫七尺高,陛下还要再高一些。

探花郎是浓眉,陛下长?眉清隽,浓淡适宜。

探花郎的眼……她早忘了是什么眼,脑海里浮现叶聿铮朝她看来的眼神,清清落落,如疏风朗月,有转瞬即逝的温润笑意?。卢若音顿笔,眸光落到纸面,上头是她一笔笔勾勒出的竹楼,人影只简笔一道。

她画不出来。

叶聿铮神清骨秀,像一幅清微淡远的山水画。比那满脸得色的探花郎好看,好看得太多了。

卢若音瞧了一会?儿,霜叶来敲门,她三两下抖干上面的墨迹,折叠起来,夹在了一卷书册里。

“霜叶,何事?”

“夫人要见小?姐。”

“同母亲说我立刻便?来。”

想也知道,是询问她今日进宫事宜。

卢若音换了一身常服,去到母亲院落,先?见满屋花团锦簇的绫罗和礼盒,都?是女子爱用的物件。

母亲面上露出喜悦,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欣慰,“这?些都?是太后娘娘遣人送来的。虽然崔家走长?公主?的路子,但是太后娘娘意?属于你,音娘,你很快就会?成为家族里的倚仗了。”

“太后意?属于我,那陛下呢……”

卢若音心头一动,想到了她夹在书册里的画。

“陛下自然是看李相的意?思?,李相嘛……”母亲的语气意?味不明起来,“你别管这?么多了,这?些日子有空就进宫,多陪陪太后娘娘说话。”

她心头那种喝了酒后的轻盈,一下散了大半。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一国之君的婚事,不是家事,是国事。叶聿铮在这?件事上,并不比自己自由多少。

可她没?想到,这?份不自由里会?潜藏那么恶意?。

小?到贵女们聚会?时言语的绵里藏针,处处将她同崔七娘两相比较,竞相地攀附示好,大到宫宴之上,崔七娘金铃舞所作画卷的七星连珠。

她头脑一热,当?众为崔七娘说话。

惹了母亲不快,惹了一身非议,依然头脑发热,执迷不悟地想知道陛下的想法,叶聿铮的想法。

她设法去求了薛慎。

皇家祭坛后的屋舍里。

卢若音心跳如擂鼓,掀开了帷帽的纱帘,看向清幽简洁的屋舍。那日在竹楼上矜贵清冷的男子就静坐在案头后。两侧灯山高耸,烛火满照,在后墙投出他清隽挺拔的身影。

叶聿铮听完了她的话,眼眸一抬,朝向她抛来了问题,“卢家娘子原来,并不想当?这?个皇后?”

想啊,怎么会?不想。

初见之后,她去读了叶聿铮闲暇时作的诗文,听在朝为官的父兄讲了他自幼勤勉治学的事迹,一桩一件,都?与?那道勒令程小?公子道歉的身影对上了。

她还隐晦地画了叶聿铮,不止一次。

若卢家女注定要为家族繁盛去争夺那个位置,她对陛下是叶聿铮这?件事,感?到庆幸。

正?是因为如此,卢若音长?跪下去,重重叩首。

“若陛下同样对献舞心存疑虑,臣女就是被卢家摒弃,也不愿与?陛下做一对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