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复弦仍平静:“那一日,一箭又一箭贯穿女修身躯,女修仍屹立不倒。众修惊骇,提剑刺穿女修,得到的,是女修的一声叹息。”

“他们不知,女修并非真的女修,而是圣魔所化。也不知,圣魔与天地立下赌约,若安城之人愿以真心回馈女修,他将遭受天罚、消散于天地。如若不然,则安城顷刻间,灰飞烟灭。”

“而圣魔之所以能以一城与天地作赌,是因为,他付出了更高的代价。所以,他的赌约生效了。”

众修错愕。

有人不禁问:“那雪飞霜凭什么……难道她也有圣魔之力,足以灭一城?”

说罢,此人连忙闭嘴,生怕周围人发现是他说的。

因为说出这话,就说明他信了这故事,也信了雪飞霜一心为玄道。

张复弦摇了摇手指:“雪飞霜没这个本事,但我有。临关早前是我囊中之物,是雪飞霜与我立下赌约,你们才有了进驻临关的机会。我座下魔军百万,只要我想覆灭临关城,那便是迟早的事。”

众修脸色煞白。

“不是雪飞霜凭什么以临关城为赌注,而是她在用自己的信念保护你们。”

张复弦长叹,“她做到了,可你们没有。魔道卑鄙险恶,玄道也并不高尚。”

“百万魔修之力,将于子夜尽汇于雪飞霜任临关城主时,为保护你们而布下的灭魔大阵。”

“那座大阵会如同八百年前,圣魔摧毁安城那样摧毁临关。这是天地之约,谁也无法阻止。”

张复弦笑容无比讽刺,“我现在还记得八百年前的那天,圣魔化归真身,如佛拈花,轻轻一弹指,御阵逆转攻阵。”

“眨眼间,安城化为平地,百万人,灰飞烟灭。”

张复弦闭上眼,那复仇一幕,至今令他魔血沸腾。

不过,他后来意识到圣魔以身作赌,不是为帮他,而是为验证心中的某个疑惑:

这世间,究竟还值得他再看一眼吗?

那天彻底毁灭的,不只是一座城。

还有一个灭世之魔,仅剩的恻隐。

飞驹凌空慢行,如月下漫步。

莺然骑在飞驹上往东方去,大花与小黄趴在马屁股上。

大花问:“他真的能……”

“他能。”

莺然回头,遥望那越来越远的火蛇山脉。

那是徐离陵正去的方向。

他的回答,仍回荡她耳边。

他道:“你既喜欢旧居,那便往东方走。日出之时,我接你回家。”

她笑:“你这般说,就像我们一起看过的话本里的神仙。”

瘦弱的孩童向神仙许愿:

神仙啊,三年大旱,民不聊生。求您发发慈悲,降下甘霖。小儿愿以此身,生生世世陪伴尊神。

神仙道,待你一梦醒来,所求便尽在眼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她。弯腰,温热指尖轻点她眉间,“我是魔。”

她抬头,轻咬了下他指尖,“是神仙。”

“子夜,就快到了。”

张复弦起身,居高临下于众人,远眺临关。

众人随他视线望去。

沉寂无光的临关城,于此刻隐隐泛出红光。

那红光来自苍穹,又发散于大地。

如同无形屏障,将偌大城池冻结在囚笼之中,空气都凝固。

光越发亮,如地狱的火,灼烧城池。

众人屏息、惶恐、不自觉互相依靠依偎,畏惧着即将到来的子夜。

黄琰朗眉头紧蹙,低声下令:“将雪飞霜的尸体处理干净,通知新明峰弟子,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