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与太后高谈阔论娓娓而谈。他本是科举出身,策论写得好,口才亦然,这类人修身养性的觉悟假若有所欠缺,便容易有个缺点,不知点到即止,好于人前炫耀所得。
王泊远蓦地想起一事,他笑道:“昨日臣于清河殿下府邸品鉴诗文,是前朝后主题词于碑林上的拓片,其词……”说到此处,他忙噤声,前阵给事中口不择言被杖毙,事后他还痛骂其说话不经脑子,他眼下又与他何异?无需旁人攻讦,他自己先将话柄授出。
出乎他意料,太后没有勃然大怒,借此质问他身为朝臣何故与清河过从甚密,她执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茶,淡笑道:“说起诗文,我昨夜还看了一篇。其言“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欲与卿家共品一二。”
闻太后此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便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王泊远一面擦汗,一面佯装不知太后深意,支支吾吾地品析了此篇诗文。
当他说完话,用来擦汗的衣袖已经被浸湿大半,更再不敢与太后对视,不由得痛恨起自己心思竟然不如一个女人来得缜密。太后近来独居深宫,甚少直接参与朝政,使他几乎将她看作一个寻常的弱质女流,其实她仍然是当年阆风苑之变一众大臣悲戚痛哭时,冷静地率先震慑内鬼细作的女人,处变不惊又行事果敢,是世间男子亦少有的强者风范。
王泊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熬到最后,太后也没有将他如何发落,然而他心中悬而未定的千钧巨石未能因此安然坠落。他乘车驾回府,在正堂坐不到片刻,便有宦官来传太后诰令,将他贬谪至荆州,举家迁居。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想将宦海沉浮数十载的官员拉下官位,罪证俯拾皆是。诰令中遍数王泊远结党营私贪权受贿的罪状,条条翔实无可辩驳,这些罪证绝非短时可备全,太后与皇帝想整治他亦绝非一日两日,只怕皇帝弥补他那次都是欲擒故纵,让他自以股肱之臣故而肆意居功自傲。
王泊远双手接了诰令,木然地瘫坐在地,双目无神,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日后再想从低位攀升至高位,无异于登天之难。家眷在庭院中相拥而泣,荆州虽非穷山恶水,哪及得上燕京繁华热闹,他们是过惯了富足生活之人,陡然跌落至泥地,便手足无措满心惶然。
耳闻周遭哭声怨言,妻子冲过来捶打他的胸口,怒问他何以得罪君上,她滚烫的眼泪重重地砸落在他的脸上,犹如重锤将他彻底砸醒,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史书曾言“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悠闲自保”。
自古以来,君主与功臣能共患难,却难同富贵。他恃功矜能,早被太后皇帝视为眼中钉,无需犯下多大的罪名,只需他将自己置身于类似清河府邸的易惹嫌疑之地,便是最好的治罪时机。
千金难买早知道,一切都为时已晚,悔不当初,自己如今竟沦为张璟上位的垫脚石!
皇帝尚未亲政,太后的诰令固然可以任免三品以上朝臣,但是需要经过两位丞相的商榷才能颁发。事已至此,王泊远贬谪之事已无回寰余地,年关将至,诰令中恩允其在燕京逗留到次年府衙开印,算得上十分宽容礼遇。
张璟一直在等候此事的后续,刑部尚书到吏部尚书虽是平级升任,但是其中能够拓展的人脉空间与利益关系更深更广。然而他苦苦煎熬了数日,没等到属于自己的一纸诏令,却是听闻了未央宫侍人徐九九亲赴清河府邸颁赐珍宝。
张璟恍然大悟,自己与王泊远其实皆是太后摆在棋盘上的棋子,他在寻机取代王泊远,太后亦在寻机打压王泊远。故而他使亲信紧随王泊远,观察其举止动向,竟然正巧就在眼下的风口浪尖时给他撞上一例,清河大长公主只怕早得太后暗示,才设局诱导。
本朝的春节休沐是除夕至元月初七,又上元节一日,合共九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