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把空茶杯塞回了解予安手里,侧身看向骆明煊,接着方才的话题问?:“那如果有比洋人更多?更新鲜的图样?,你敢于一试吗?
“毕竟是苏州第一绸缎业巨商,你也不想眼睁睁自家产业被时代抛弃吧?”
这次他?用的不是“你们”这个称谓,而是“你”。
“纪兄这是在怂恿我办厂吗?”骆明煊瞧着大大咧咧的,有些缺心眼,某些事情上却是直觉敏锐,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纪轻舟的意图。
“所谓更多?更新鲜的图样?就?是你绘制的是吧?”
他?笑了一笑,“不过你上次所给的图样?确实新奇少见,连我们染坊的老师傅都说那匹罗染出来相?当之漂亮。”
“那看来我们是有合作空间的。”纪轻舟说道,“你要是愿意出资办厂,我可以技术入股。”
“亏你也信我,我可从来没自己做过生意……”骆明煊闻言勉强一笑,有些纠结地搔了搔后脖子。
随后一歪脑袋道:“这样?吧,回头我去找我哥他?们谈谈,若他?们愿意支持我,我就?听?你的,去办个印花厂。”
骆明煊确实对投资创业之事缺乏了解,但他?自小就?是个胆大敢于尝试的性?子,又有家人兜底,故敢于做出承诺。
“可以啊。”纪轻舟欣然应声。
他?本就?是临时想到此事就?提议了一下,若成了,于他?肯定有好处,不成也不损失什么。
聊到这,掌柜也将他?要的料子包好送了过来。
纪轻舟便止住话题,将棉布包裹的卷成一卷的两匹料子夹在了臂弯里,满足地回家。
·
下午,前往上海的火车上。
窗外景色流动不迭,不变的是笼罩原野的湛蓝天?空与丝丝舒卷的白云。
回程因多?了个人,纪轻舟四人正好填满了一个包厢。
纪轻舟和解予安坐一侧,隔着小桌,对面是骆明煊和黄佑树。
骆明煊嫌无聊,火车发车后不久,就?问?乘务员要了份《沪上日报》,兴致冲冲地翻到后面第四版快速浏览,随即一拍报纸道:“诶!果不其然,这一期信哥儿评的是状元楼美食。”
状元楼也就?是解予安上次请客吃饭的那家宁波菜馆。
纪轻舟刚从包里拿出未读完的《福尔摩斯》,闻言好奇抬头:“是吗,给我看看。”
解家订的报纸基本都是专注报道时事新闻的大报,而邱文信父亲所办的《沪报》则为小型报,专注于登载本地民生衣食住行等?日常琐事,内容包含短评、小说、剧谈、笑话,以及一些名优名妓的八卦等?。
还别?说,这小报的发展相?当不错,销量有时甚至能超过那几?个老派报社。
只能说民众都是八卦的,越通俗的反而越受欢迎。
纪轻舟平时除了给解予安念报,自己甚少翻阅报纸,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到《沪报》。
翻到后面一瞧,果然看到了邱文信所写的《谈状元楼》。
纪轻舟大致地浏览了一遍,邱文信所写的纯粹就?是对于当日所点菜品酒水之评价,没怎么提及同席的伙伴。
他?的文字简短而幽默,大部分是推荐,但也给其中?两道菜色做了犀利的批评和排雷,闲暇读来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纪轻舟正想着给某位请客的东道主念一念这文章,目光一瞥,却被上面的一则短评吸引过去。
【近日上海女子风行新装,乃旧式旗袍所改。此新装衣身既长且窄,衣袖紧束,腰身更是异常狭小,太太小姐们穿上此衣,则玲珑曲线尽显,看似窈窕婀娜,斯文秀雅,实则胸凸于前,股凸于后,轻浮佻达,甚不雅观,与妓家无异,殊非自重之道。